3.M的故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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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是一个屠夫之子，当他浴血从母亲的子宫中呱呱坠地之时，父亲正在牛棚为一只奶牛接生。满身血污的小牛既柔弱又扎实，像是一只麻袋般掉落在地上。父亲几乎不用动手去摸，就知道是一只公牛。

他深深皱着眉头，用孔武有力的大手、就在虚弱的母牛面前，亲手杀死了小牛。农场里已经有太多公奶牛配种，这只是多余的。

死去的小牛通常会被制作成牛饲料，在众多奶牛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狼吞虎咽的吃下肚去。有人说这便是“疯牛病”的源头，父亲嗤之以鼻。

父亲总是强势的，他想，畜生们懂些什么！

M从小就让父亲不得安生，只要父亲未曾沐浴就用刚刚劳作完的双手去抱他，他必定会嚎啕大哭，有时还会将刚刚吃下去的母乳吐了父亲一身。母亲说这是父亲浑身血腥气的缘故，要是某天父亲刚刚屠宰完牲口，M甚至会晕厥。

因此，M绝对不能象其他屠夫的小孩那样，刚满月就由妻子抱来农场，任凭满身血污的丈夫得意洋洋的搂着他，向众多男人展示儿子小巧迷你精致的小弟弟，换来一声声羡慕与赞叹。

他从来就不能。偶尔母亲想要带着他去探望工作中的父亲，M必然哭喊不休，好像还没有走到农场，那远远飘来的血腥味就让他浑身颤栗。他不仅吐奶，甚至屎尿齐流，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无穷无尽的恐惧。有时他索性失了魂，连哭泣都会忘记。

稍稍长大一些，他仍然只会坐在编织毛衣的母亲身边，听妈妈讲一些童话故事。他很少去农场和别的屠夫之子们玩耍，母亲以为他不过是内向，根本不知道这种社交障碍的根源是害怕。

他害怕那些个浑身散发着血腥之气的屠夫之子们。害怕与他们眼神接触、害怕他们邀请自己加入他们的游戏中去。

因为他们都不愧为屠夫之子，他们最爱的游戏就是抓着蝈蝈或是蚱蜢，然后先剥去它们的翅膀、斩掉它们的后肢，最后戳瞎它们的眼睛，看着它们在地上杂乱无章地乱爬。

每一个屠夫之子都高兴地拍手大笑，包括其中唯一的女孩。有时他们还会互相竞赛，看看谁的手法最干净利落，经过谁施刑之后的昆虫活得最久。

M不敢参与也不敢多看，那些断了后肢盲了眼睛在地上乱爬的昆虫是他长期以来的噩梦。一旦夜晚失眠，他就会听见用前肢爬行的昆虫在枯叶上发出刺耳的沙沙声，这种声音有如百爪挠心，让他几欲崩溃。每当处于煎熬之中，他非要打开窗户向着夜空大吼大叫一番才能宣泄。

于是，父亲又丢了面子。屠夫们以及屠夫妻子们都在背地里说M家的小孩是个夜晚嚎叫的小怪物哩！甚至还有几个相熟的屠夫偷偷问父亲，这孩子莫不是冲撞了什么吧？要不要请个灵媒来看看？或者请隔壁教堂的T神父来祷告祝福？

父亲回家抓着他又是一顿好打。

其实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的殴打。父亲身材极其高大，可以生生抓着公牛角令其难以动弹。父亲的手若是握成拳头就好似母亲用来煮牛奶的小锅子，若是伸展开来那就是毛茸茸的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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