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锁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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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幅挂历吗？”

这幅挂历颇有历史，虽然落满灰尘，但依稀仍然可见往日的鲜艳色彩。画面是个烫着大波浪的时髦女郎，身穿当时最流行的大花旗袍，站在一家商号门前，迎着阳光，展露出灿烂的笑容。

背后的商号是一栋两层建筑，样式中西合璧，外墙旌旗飘扬，正门墙上装饰有几个金壁辉煌的大字：“光辉商业银行”。

右上角亦印有“光辉商业银行，1941喜迎新年”的字样。确切地说，这其实是挂历的封面，后面的月历早就已经遗失。

我是在外婆老家的储物间里无意中发现这张挂历的，当时它被垫在一只藤条制的食盒底部，上面略有食物的污迹。所幸储物间干燥不通风，因此居然保存了那么久。

外婆出生于20世纪20年代末，1941年恰逢她青春年少。居于远东第一大都市的她，一度家境不俗，算得上是中产之家。后来历经沧桑，退休时是一个自力更生的职业妇女。

据外婆回忆，光辉商业银行成立于1939年，规模不大，发行过债券，后来由于经营不善，于1942年就关门大吉。看来这本挂历并未为银行增添多少好运。

我在学校选修了民俗学，课程结束之后任课老师要求我们每个人交一篇关于民间风俗方面的学科论文，我本毫无头绪，见到这本挂历后如获至宝，想着或许以民国流行文化为方向写一篇文章倒也颇具新意。

于是我将挂历带去了学校，并向教授我们民俗学的言老师请教。

言老师今年三十八岁，是一位年轻的副教授，也是民俗学尤其是民间禁忌方面的专家。他仔细看过挂历之后，喟然叹道：“没想到你还能找到这个东西呀。”

见我迷惑不解，言老师解释道：“这个挂历，还有一段怪谈呢，曾经有段时间在网络上也讨论得沸沸扬扬。说是当初购买这本挂历的人，深更半夜起夜或是其他什么事偶尔经过挂历的时候，总会觉得画中女子看着自己，让人浑身不自在。”

我不由觉得好笑，既然挂历的主角是个女子，她的视线又是呈平视看镜头，那么会给人“注视”的感觉并不稀奇，怎么这也值得称之为“怪谈”呢？

言老师摇头道：“我翻阅过一九四一年的报纸，当时有一篇报道说一户中产人家的男主人上吊自杀，面前就挂着这幅挂历。记者说，男主人自杀之前，家人时常看到他站在挂历前发愣，还自言自语，说都是你逼的云云。后来事发，光辉商业银行还一度将挂历回收，这点亦让人诟病不已。”

我还想多问几句，看见班主任站在系办公室门口对我挥手，脸色非常难看。

“你怎么去找言老师啊？你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吗？”班主任将我拉到门外，低声说道。

言老师若无其事地低头整理教案，恍如未觉。

大约三个多月前，有人匿名举报言老师借以评上副教授的论文涉嫌抄袭，他本就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有时还带着点读书人的执拗，不得领导的喜爱。这件事闹开之后，至今尚未启动学术调查，但是有些领导已经先入为主，将他投闲置散，似乎已经认定他“剽窃”。同事们也是见风使舵，对他不理不睬。

“我只是问问言老师关于学科论文的事情。”面对班主任的诘问，我讪讪回答。

“风口浪尖，不要和他多来往知道吗？免得影响你自己，影响我们班集体！”班主任说完就要求我立刻跟她返回教室，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言老师，他刚好抬起头，对我无声地笑了笑。

回到寝室，我立刻上网搜索有关光辉银行挂历的资料。

光辉商业银行是一家规模较小的银行，因此网络上有关它的资料并不太多，正如言老师所说，所有信息的重点都在它的“怪谈”之上。据说当时光辉银行印制的挂历并不对外出售，而是随储户办理业务而赠送，也就是说，挂历的持有人基本都是银行客户。

当时，有一个中产阶层的男子突然面对这张挂历上吊自杀，在他自杀之前总是看着挂历上的女郎发呆，并且不断自言自语，说什么“你看着我”、“不要看着我”、“不要逼死我”之类的话语。

新闻刊登以后，许多储户纷纷表示，他们在偶尔起夜路过挂历的时候，总觉得挂历上的女郎在盯视他们，甚至还会露出“谜之微笑”，让人不寒而栗。后来又传出挂历女郎本是行长儿子的女友，珠胎暗结后不愿负责，最终上吊自杀一尸两命。

后来，银行见谣言愈演愈烈，决定收回所有的挂历，有的储户甚至还凭此狮子大开口，要求银行出钱赎回。

说到底，真正死去的只有那个上吊的男人。我刚打算再看一遍挂历，仔细研究下所谓“谜之微笑”究竟为何的时候，突然惊觉刚才受到班主任的催促匆匆离开民俗专业办公室，却不慎将挂历遗落在那里。

如今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我完全可以次日再去找，可是不知为何，我感到一阵焦躁，好像非去不可，或许是言老师痴迷民俗，我内心竟隐隐有种生怕他不还给我的担忧。

于是我拿着手电去了社会科学学院大楼，为了避免保安驱赶，我摸黑上了3楼，掏出手电找到民俗学办公室，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那张挂历还在言老师的办公桌上，手电筒的光线照射在上面，或许是光影的作用，那个女郎的笑容突然变得有点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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