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滥杀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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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后第三条的清晨，连绵大雨渐歇，天空却依旧灰蒙蒙的阴沉。雾气在山野间飘荡，在城堡和营帐前弥漫，将那些穿着尸体的木桩包裹。有些胆大的野兽穿行在雾气之中，偷偷潜入木桩阵旁，大肆啃咬着还算新鲜的尸体，血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渐渐将整个地面染红……

被笼罩在雾气和木桩正中的京观兀自耸立着，狰狞古怪，看起来有些阴森，却是如此的夺人眼球。以至于看过一眼，便再难让人挪开目光。那高大的锥形“建筑”是用人类的头颅堆造而成，上面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人类临死前的惊恐——女真人临死前的惊恐。

离这京观和血地远远的森林边缘，完颜阿骨打、完颜娄室、石适欢、罗诚还有石适欢所部所有的将士伫马眺望着咸州城外的一切。有风自耳畔吹过，有露珠在脚畔炸碎，有鸟鸣声自头顶传来……但却静静的没有人说话。沉默，让人压抑的沉默，仿佛天地间的距离慢慢缩小一样，在慢慢挤压一样，让人呼吸都为之困难。

更远的，在草原与山地的交界处，在丘陵的边缘，在河水的上游，渐渐也有一些人影的出现，随后他们纷纷驻足在地形稍显突出些的地方，远远向京观眺望着。

三三两两、四面八方。

零星的人影渐渐多了，虽然在总数上仍旧显得单薄无比，却也有些让人瞩目。在重新建好的咸州城大营里，高丽主帅尹瓘站在堡垒的敌楼上注意到了这一切，蹙了蹙眉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那些是什么人？”尹瓘指了指远方除石适欢所部之外的那些零星身影，有些担心似的问道。这些身影不像是之前那支女真人部队，而且三三两两的从不同方向出现，倒像是碰巧路过一样。是完颜部的援军么？

这多少让他有些在意。

身旁，负责情报的军官赶忙向下属打听了一阵，随即冲着尹瓘道：“禀都统大人，这些……这些人似乎是……是……”

尹瓘讨厌这种欲言又止，厉声道：“是什么，说！”

“似乎是长白山女真诸部的哨探……”

长白山的女真——诸部！？

“嘶……”尹瓘倒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些背脊发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看着眼前自己亲手下令建起的京观和尸阵，嘴角有些抽搐。莫非，自己会让还没有团结起来的女真族同仇敌忾？

可旋即，他便冷笑了一声，嘀咕道：“是又怎么样？这里有１７万高丽精锐听我指挥！所有女真人就算加在一起，又有多少？”不过想了想，他还是转身对身旁的副官道：“让那些俘虏加快筑城！拖延者杀！让军士们也去干活！不能耽搁，十日内我要九城完全建好！否则军法从事！”说罢，他走回自己的帅帐，只是临走前又回头轻瞥了远方一眼。

“哼……”尹瓘的身影消失在了营帐之中。但远方那些眺望的身影仍旧未动，仍旧在静静的眺望着。

晨风吹来，裹挟的却是湿气，让人觉得阴冷。

“那些人……”许久，阿骨打抬了抬胳膊，指向京观道：“那些被堆在一起的人、那些被穿死在木桩上的人……那些人……里面有女人、有孩子、有老人……他们……”他似乎是在斟酌着措辞，表情因为思考而显得有些扭曲，显得有些困惑：“他们不是战士，他们很多人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做错了什么？”

石适欢和完颜娄室都没有回答他，两人一个在磨牙，另一个则在攥紧刀柄，与身后其他女真人一样，现在他们不想听什么解释，只想冲上去砍杀。

那些人是他们的同族同胞……

罗诚轻轻带了带马，来到阿骨打的身旁，与他并肩道：“因为他们是女真人，是你的族人。”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但他们是你的族人，所以就成为了敌人加以发挥的对象。

“所以他们就要死！？”阿骨打咬牙问道，声音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罗诚不为所动，转头看着阿骨打道：“是的，因为他们的死可能会让你们感到害怕，可能会让你们感到愤怒。可不论是什么样结果，都是敌人所希望看到的。”

阿骨打冷笑了一声，道：“好吧，那我要恭喜我的对手。他的目的达到了。我现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真是该死，我现在居然真的想要立刻就杀过去……”嘴上是如此说，可阿骨打却根本没有任何下达命令的意思。他或许真的会愤怒，但决不会被愤怒所冲昏头脑。

罗诚有些犹豫却最终还是开口问道：“阿骨打，你今天觉得那些人很无辜，有多少是因为他们是女真人是你的同族？如果那些京观是契丹人呢？是汉人呢？将来……如果有一天是你们女真人取得了优势，你们不会做同样的事情么？把敌方平民的头颅砍下来做成京观宣示自己的强大，震慑对方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