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5（1 / 2）

第七章5

天亮了，然而浓雾仍未退散，海航的身体在她怀里一点点冷去，等她将手放到海航脖子里却试不到温热时，她才确信海航死了，他的脸慢慢僵了，她第一次完整地经历了一个人在她面前由生到死的过程，她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感到惧怕，她一直害怕死尸一类的东西，不管多小的动物，都让她不舒服。

生命怎么可以那么脆弱，眨眼间一个能说会动的人，就僵硬如此。残酷的事实像座大山一样压在她肩头，她无法抗拒，也不能欺骗自己，海航死了，那个要她服从于他的人带着他未完成的计划去了，爷爷死了，初一死了，松儿死了，她再次失去了一切。

她有时候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慢慢从噩梦中挣脱，命运开始对她仁慈，她有靠山也有希望，但厄运其实一直盯着她，没有放松对她的纠缠。

我该怎么办呢，我会在这个岛上度过一生吗，活在人事不省的母亲和疯狂冷酷的余致仁身边，我要服从还是抗争，我要如何对待他们，如何对待我自己，我真的能安心地在这里过一生吗，还是半路疯狂。

岛上的人已经出来活动了，白雾渐渐退去，她看见雾中出现篝火的红光，闻到柴木燃烧发出的馨香，有几个人来将海航的尸体从她手里抢去，她没有挣扎，不管活着时怎么样，一旦死了，是没有半点尊严的，也许她死了以后也是这样，但她曾经发誓，不论怎样，只要老天不让她死，她不会寻死，她抵抗不过命运，但可以捱着。

她抹掉眼里最后一滴泪，跟着海航的尸体走到篝火边，看着他们把海航的尸体扔进火里，海航的衣服冒烟起火，接着是他的头发，他的脸很安详，就像她初次见他那样。她也在底下火堆里看见焦黑的肢体，然后他们许多人又把大个子的尸体拖来了。

火焰让她感到窒息，她慢慢往后退去，岛上居民又开始他们正常的劳作，他们生火烧水烤鱼，砍制木柴，仿佛火堆中的尸体不存在。

她茫然地站着，有时候会不知身在何方，不知该往哪去，岛上的雾虽然慢慢散去，但看不见蓝天和太阳，远处仍然雾蒙蒙地，她还能看见雨雾飘荡的影子。

我的境况不会更糟了。还有什么比两次失去所有更糟糕，除了这条命，她还有什么好失去的，所谓自由，所谓希望，原本在她沦为三清教的俘虏时已经备受折磨而躲藏起来了，遇到海航和爷爷之后，它们害羞地露出点头，现在见势不妙，又躲起来了。

有个人上来告诉她仙人让她过去，在她彻底无处可去的时候，她只能再回到那间石屋里，走进去，宫主已经梳洗完毕，她仍坐在那张椅子上，余致仁正端着碗给宫主喂饭，宫主迟钝地吞咽着，汤汁从她最终不断流淌，余致仁耐心地给宫主一点点擦干净，在她咀嚼的间隙，他会吃他的饭，桌上有鱼肉和贝类，与世隔绝的海岛，无法耕种，除了来自海里的他们吃不到别的东西。桌子上，还给萧子仞准备了碗筷。

“吃吧。”余致仁抬眼看着萧子仞说。

萧子仞慢吞吞地走到桌边，这是一张长木桌，她在宫主对面坐下，望着宫主木讷的双眼。

“你是她的女儿，”余致仁淡淡地说，“就等于是我的女儿。”

“早晚有一天，”萧子仞冷漠地说，她的心在极度痛苦之后平静又疲惫，“我也会像他们一样被扔在火里烧成一团。”

“不会，父母不会那么对待孩子。”

萧子仞颓废地坐着，她不想去看任何东西，看到的都是回忆。

“你吃点东西。”

“我什么也吃不下。”她想喊，想骂，甚至想出手去打，可她没有力气，她想不到自己会那么平静。“我会记得今天你做的这一切，永远不会忘。”她听见自己说这话的语气，好像是在感激别人的恩惠。

余致仁没有任何回应，他仍一边给宫主喂饭一边自己吃饭，屋子里安静的出奇。余道长给宫主喂完饭，给她擦干净嘴角。“你的女儿来陪你了，”他对宫主说，“她现在是我们的女儿，我们是一家三口，老天眷顾我们，把女儿送到我们身边，你是不是很高兴？”

“你不要再这么说。”她有气无力地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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