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 人闲花落双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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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曜穿行在玉仙苑之中，风很大，吹得人都浑身通透，凤箫吟回头看见他：“风阁主。”

“君无痕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看看你。”风曜走到她身边：“这里还是没有改变多少，当初你就在对面的亭子之上给我跟君无痕奉茶，你小心翼翼看着君无痕的眼神，我至今还记得。”

“小心翼翼？”凤箫吟想起来，那时候她何尝不是小心翼翼，甚至谨小慎微，在君无痕面前哪里能掉以轻心？

“你是害怕君无痕才小心翼翼的吗？”风曜问道：“可以你的性子，当初也不见得是多么害怕他。”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对他是敬重跟仰望。”凤箫吟分辨道。

风曜眼眉一笑：“是吗？那只是过去，如今的你，不是爱他了吗？”

凤箫吟紧紧抿着嘴，不说话，眼神缥缈地看着天际的浮云。

“我也说过，女子对男子的敬重跟仰望之情，其实就是爱慕之情。”风曜一语中的：“爱慕一个人才会那般小心翼翼，若你不爱他也不怕他就不会那么在意他的心情，只要你做事不出差错就好，难道不是吗？那个时候你对君无痕的爱慕，或许就连你都无法察觉，甚至也不懂得这些感情。但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点点滴滴，你跟君无痕才会刹那之间因爱生恨。”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凤箫吟的手苍凉地抓着自己的衣裙：“爱过一场，恨过一场，如今一切又恢复平静，我看透了更多，感受到了更多。之前是我不应该，因为自己的爱恨而一直放纵自己可悲的情绪，差点杀了他。现在云烟散尽，我才体会到跟天下安宁比起来，我的爱慕之心是多么卑微而可笑。君无痕当初的绝情是对的，他是君王，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以前是，今后也是。我也应该变得更加强大，不能一直守着对任何人的爱慕之心活着，我想要一个人去开创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你若难过，我不会怜你，你若受伤，我不会助你，你若死了，我不会再记得你。”

君无痕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之前只觉得君无痕绝情，后来才体会到他的千般用心良苦。若非他绝情，她早就软弱下去，若非他绝情，她怎么能一路提升？她就是带着对他的恨才挺过来的，若不是这份爱恨交织，她也早就死了。万千月华都比不过初见君无痕时他眼眸之中的一点光，像是能照亮她的心路。

“风裳死去的时候，我也百般恨过君无痕，认为他过于无情。但是现在经历了许多，我也总算可以体谅君无痕的身不由己，他不是绝情，相反，恰恰是因为在意，所以不得不做出生疏陌离的样子，就像他说的，他背负天下，不能只想着自己。”风曜语重心长：“在君无痕心里，你跟风裳是不一样的。风裳的事情我也不想多提及了，但是箫吟，这一次君无痕对你是认真的、执着的，你怎么能就此离去？”

“执着？”凤箫吟心底怦然炸裂：“他说过，执念是最伤人的东西，他为什么还要如此？”

“你仰望他的时候觉得他无情，他珍惜你的时候你却想要逃离。”风曜叹息：“我跟君无痕之间隔着风裳的仇恨，尚且可以再度看开，你跟君无痕之间为什么要这般反反复复地分合？回到他身边去吧，跟他并肩看尽这天下。”

“他是仙界之灵，我是仙魔一体，仙魔不两立，我的魔气会让他再度承受更多。我不愿意我跟他就像当初的爹和娘一样，被迫生离死别，那样的话，不如我自己选择远离。”凤箫吟神色凄楚：“我本是个卑劣的弃儿，能被君无痕带到蟠云国，有此一番经历，已经觉得满足了。”

“君无痕从未轻视过你，相反，他对你的怜惜之意让旁人看了都会觉得不由嫉妒。”风曜回答道：“你虽然有魔气，但经过大战，你已经懂得了平衡仙魔之气，不会魔气爆发为所欲为。再说，你即便毁了八十一仙城，但你屠杀魔根，又跋山涉水摘得长生果救活君无痕这个一国之君，这也是将功抵过了，何必自责？如今仙界跟魔界都是元气大伤、没有复原，君无痕为了救你出无望深渊牺牲了一半仙根，他恢复之前需要你从旁协助，也需要你的心。箫吟，你会把仙界、魔界平衡得很好。”

她最终像君无痕所说的那样，经过仙界、魔界的双重历练，终于达成了一种超脱不凡的境界，天地之间能够同时制衡仙魔之气的人唯有她一人。凤箫吟想起娘临终之前说过的话，不禁心中泣血。

“小音，你生来就是仙魔一体，只有真正懂得平衡仙魔之气的人，才是懂得天道。你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不可替代。娘要你有出息，永远不再受人欺负。”

字字催泪，句句断肠。

“人真的是很奇怪，不在手里的时候拼命去追寻，在手里的时候却要拼命去躲避。”凤箫吟看着掌心的血红胭脂，如同看着恋人那颗灼烈的心。

“那么，你就去接受好了。”风曜回答：“每一个明天都是未知的，所以每一个今天你要尽全力拥抱更多，别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你的眉眼跟风裳有几分相似，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你愿意吗？君无痕要是做了我的妹夫，今后我有的是底气管教他了。”

凤箫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多宝阁的烛光摇曳，天外星河璀璨，屋檐下挂满了许多风铃，凤箫吟上前一看，那些风铃的铃铛，竟然全部是细小的碎瓷片，一下子呆住了。她伸手去触摸，冷不防就被瓷片划破了手指，眼眉一皱，君无痕已经把她的手指抓过去，他指尖划过之处，她的手指完好如初。她眼神透亮，就那么铮铮看着他，一言不发，君无痕含着笑意：“你说过，小时候的屋檐底下挂着风铃，全是用碎瓷片做成的，风一吹，那瓷片就叮当作响，清脆悦耳。你看这风铃，可跟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吗？”

“一样，却又不一样。”凤箫吟看着他深刻的神情：“有种心情，叫做近乡情怯。今日看到这碎片风铃，不知道为何，我心里也越发退缩似的。或许是有了今日的对比，才更加觉得以前的境况凄惨无助。”

“我不准你退缩。”君无痕紧紧握住她的手，心意坚决：“你今日已经有了我。”

当初他逼迫她不停修炼、有所成就的时候，也是这么对她说的，他不准她退缩，从来都如此。

凤箫吟一下子热泪滚落，她抚过他掌心那一朵血色胭脂，把自己的掌心胭脂跟他的掌心慢慢合在了一起。

大婚之日，八方来贺，仙界、魔界都臣服在君无痕、凤箫吟脚下。君无痕亲手为她上了胭脂红妆，将她的长发挽起，她转身面对着他那一刻，发现他竟然怔怔地呆在了原地，深情款款地失了神。凤箫吟心头一阵感动，这是她小时候看多了的场面，娘是那样美丽动人，美丽到令天地为之失色，也美丽到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为她伫立久望。多年前爹看着娘的眼神，跟眼前君无痕看着她的眼神，竟然一模一样。她心底溢出来的幸福是掩饰不住的，凤箫吟主动拉着君无痕的手，跟他并肩走到了万千臣民面前，一起展望这个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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