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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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不大功夫，鄂尔泰等人拉着牛映天，抬着金漆楠木大棺材一齐走到养心殿前，将棺材放下。

养心殿前，孙嘉淦的棺材早已经摆在那里。

鄂尔泰的棺材与孙嘉淦的棺材并排而放，一金一黑，在阳光下一齐熠熠生光，对比鲜明。

乾隆早已走了出来，站在台阶之上，双手背后，冷冷的看着他们。

孙嘉淦站在乾隆的后边，面色上虽装着平平静静，不露出一丝声色，心里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眼看皇上已经答应了－－只要自己喝了皇上赐的毒酒，就能废除天下捐纳，澄清天下吏治。就在这个关键时候，鄂尔泰却也来尸谏搅局，眼前的局势刹时又变得扑朔迷离。下一步，又该是个什么赌法呢？正在思想间，鄂尔泰等人已经一齐起走到丹陛之下，依着官品按序跪倒一齐道：“奴才(臣)等恭请皇上圣安！”

“起来吧。”乾隆的话语平淡的很，听不出一丝的感情。他大步走下台阶，径直走到两口棺材之前，看了看道：“好么。两棺并列于紫禁城之中，二臣争命与朝堂之上。这样的事，不光是我大清没有过，就是华夏史上，我看也新鲜得很。”说罢，他转过头身来道：“你们六个人中，又是谁要尸谏啊？”

牛映天急着要表白，抢说道：“皇，皇，皇，皇上！奴，奴才……”

方说到此，温玉明打断他的话道：“启禀圣上，正是这位翰林院侍讲学士牛映天要以身家性命来求皇上存捐纳，斥孙嘉淦，为天下百官正名！”

牛映天一听着了急，对乾隆摆着手道：“不，不，不，我是，是……”

鄂尔泰接过牛映天的话头道：“皇上，牛翰林口吃不能讲明白，老臣就替他说吧。牛大人的意思是：当年秦始皇因飞蝗成灾，下诏百姓凡缴粟千石即拜爵一级，始有捐纳之说。到现在已经有两千年了。西汉文帝从晁错之言，令民纳粟边陲，可得上造、五大夫等爵位。西汉武帝时，又令吏得入谷补官，令民得入粟补吏。这两位都是盛世明君，亦施行捐纳。以后各朝各代，都有此法。所以贪官之行，并非捐纳之弊。……”

众人听了都随声附和。

孙嘉淦却走过来对鄂尔泰道：“各朝各代还都有贪官污吏呢，贪污行贿的事我看也不止有两千年了吧。按您的意思，那也是应该的？”

鄂尔泰冷笑道：“强词夺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牛映天生怕一会儿皇上让自己死，没了分辩处，见有了话缝，急忙指着鄂尔泰对乾隆道：“他，他，他，我，我，我……”

“好啦！”乾隆见了这股子乱劲，十分的不耐烦，喝道：“这事在军机处也议过了，在大起的时候也说过了，百官上折子里也谏过了。都没有个结果，你们今天在这里能争出什么长短来？你们不是要尸谏么？”他看看旁边，大太监王廉已经将“千日醉”拿到了，正捧着托盘在一旁候着。只见一只赤红色的紫砂酒瓶，如血如丹，让人看着心惊。乾隆指着那酒瓶道：“谁愿意先喝下这杯‘千年醉’的毒酒，我就准谁的折子！”说罢，又指着鄂尔泰和孙嘉淦中间的那块空地道：“把酒放过去。”

王廉答应一声，走过去将“千年醉”放在鄂尔泰和孙嘉淦中间。孙嘉淦快步过去就要拿，但温玉明毕竟年纪轻，身手快，奔过去一把将酒壶先拿到手，转身交给牛映天道：“牛大人，你报国报君的时候到了。”

牛映天哪里肯喝，一转手就把酒瓶给了户部员外郎史得义，史得义就同接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急忙抛给了兵部郎中王石簇。王石簇一看酒瓶到了自己手里，慌得一把扯住包衣护军参领王时负。王时负转手就要给鄂尔泰，却见鄂尔泰的眼一瞪，急忙一转身，正看见牛映天，立码又把酒瓶塞到了牛映天的手中。牛映天此时再想传，已经晚了。只见温玉明几个人一齐都把手背在后边，哪里还能传得出去。转眼四顾，只见孙嘉淦笑嘻嘻的朝他走来，牛映天二话不说，急忙过去把酒瓶递给了孙嘉淦。孙嘉淦稳稳接过来笑道：“怎么？牛大人不想尸谏了？”

鄂尔泰一见牛映天事到临头了还是不肯死，知道事情要坏，他的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对牛映天大声喝道：“牛映天，你要欺君么？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

孙嘉淦见了这情景，心里早就明白了八九分，却不立刻喝掉，手里攥着酒瓶看鄂尔泰如何收场，牛映天如何应对。

那乾隆是何等聪明之人，也早就看明白了，对牛映天厉声道：“牛映天，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要是敢隐瞒朕，朕觉不会轻饶你。”

鄂尔泰紧张的脸都白了，一层冷汗不由的泌了出来。

牛映天也只觉得天昏地暗，像突然坠入了一口深井之中，身子一个劲的往下沉。

鄂尔泰抢说道：“万岁爷，牛映天临事而乱，反悔止行！是个软骨头！”

“不！”牛映天大声呼道：“是鄂尔泰逼我的！”

温玉明急道：“胡说，那日在鄂中堂府中大伙儿商量此事，是你亲口说出来的，哪个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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