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梦寐以求的双年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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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陪你说说话，或者，不说话，就这样坐着也好。”林宛湄回答。

“你是怕我想不开吗？”宋安濂说道：“如果要死，我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想要以死相随的心意是真的。你不是怕死，你只是害怕，在你死了之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像你这样想着她了。就算是她的亲人，怕也不见得会像你这样，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为了她而放弃整个世界。”林宛湄转头看着他，她想看清楚他的眼神，可就是看不见：“可是，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要问什么？”宋安濂看着眼前的仿佛触手可及的繁星，声音空旷飘忽。

“假如，她不是为了你而出事，假如，那只是一场意外，你会不会这样怀念她？”林宛湄握紧了手心：“你所有的悲伤之中，是自责多一些，是还爱情多一些？”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宋安濂，他也从来就没有问过自己。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他无法假设另一种可能，因此也无法给出另一个答案。他似乎是不高兴：“我无法回答你自责多一些还是爱情多一些，但我心里对她，因为爱她而更加自责，也因为自责而更加爱她。可是，那又有什么用？自责也好，越加深爱也好，她再也回不来，也不会感觉到了。”

林宛湄看着天空：“今晚的星星好美。小时候我们都听过那样的谎言，去世之后的人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长大之后，总以为再也不会相信小时候的谎话了，但最后还是会发现，我们自己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有星星的时候，还是会想起某个人的样子。”

“歆柔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跟我爬上屋顶看星星，她一直希望我成为最闪耀的一颗星。”宋安濂的声音低了下去：“威尼斯双年展，是她先跟我提出来的。她去世之后，我痛恨这个赛事。要不是因为一心帮我参赛，她也不会出事。她去世之后，我把所有为了参赛而画的作品全部毁掉、烧掉，烧得一干二净。没有她在背后看着我，没有她在我身边，我就算获奖又有什么意义？比起获奖，比起名利，我更加想要一份深入骨髓的感情。”

寥寥数语，是道不尽的心酸。林宛湄知道，宋安濂在家族之中受到排挤跟打压，他无心卷入是非跟名利场，但是却身不由己。他看淡一切，放弃所有，只想要一份真挚美好的感情，只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爱自己跟能让自己所爱的人。可是，上天给了他之后又彻底从他手中夺走，这样的残酷现实，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让他拥有过。

“难怪王老师建议你参加双年展的时候，你会拒绝。”林宛湄叹息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但是，这世上，有比难过更加值得去做的事情。世界上有不计其数的人都失去过最爱的人，但是，绝大部分人都带着理想跟斗志，继续更好地生活下去，快乐幸福地生活着。那种幸福快乐，不是把某个人遗忘，而是换一种方式去纪念。将来你回忆的时候，是希望回忆起自己一蹶不振，还是希望回忆起自己勇敢地把日子过下去？”

风一阵接着一阵呼呼地吹着，猛然间树梢压迫过来，风中的寒冷就明显了起来。

林宛湄衣裳单薄，嗓子里呛到了风，禁不住就咳嗽了两声，宋安濂抓着梯子，轻声道：“下去吧，炉子里烤着火会暖一些。”

她小心地扶着梯子爬下去，抬头看到宋安濂也跟着爬下来了，她很有先见之明：“我拿了厚衣服，还有毯子，不用担心会冷到我。”

“入冬的时候，这里会下雪，别得意太早。”宋安濂把梯子拿到屋檐下。

“下雪？”林宛湄眼前一亮。

山上比城市要冷，降雪是不出奇的，山上的雪景她从来就没有看到过，要是眼前这个房子变成风雪之中的小屋，那该多美。但随即她又一想，在这物质匮乏的山顶上，怎么才能艰难地度过每一天？那些木头甚至都有缝隙，如何抵挡得住凛冽的寒风？

“你就在这山顶，度过了去年的冬天？”她忍不住问道。

“你是想要问我怎么活下来的吗？”宋安濂说道：“如你所见，就是靠着酒精一天一天冬眠下去的。”

“你母亲都不会担心你吗？你也不怕家人会担心吗？”林宛湄走上屋檐：“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你，非常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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