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在你左右

仿佛是五雷轰顶，宋安濂整个人明显一震，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脸上挂着满是不相信跟不可思议的表情，怒气让他的瞳孔更加可怕，像是海面上凭空而起的疾唳暴风雨，他的双手在身体的两侧虚空地用劲地半握着，似乎一把就要上前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宋安濂随手一拍，那盆汤水就飞了出去，摔在门上碎裂，残片跟汤水溅了一地，林宛湄感觉有细小的碎片飞溅到自己的脚上，钻心地疼，像是划出了血，她没有去低头看，只是倔强地站立。

“不要开口闭口都是我的画，别以为你了解我，在我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你又怎么能体会得到？像你这种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懂什么？你居然敢随意评判，带着你的自以为是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这种虚伪的人！”宋安濂额角跟手臂的青筋暴凸，显然已经愤怒到了顶点。

林宛湄忽然觉得心痛，现在的宋安濂在她面前，就如同一头受伤不已的猛兽，冷不丁地被人戳到了最痛的地方，然后拼了命疯了一样地去反抗去掩饰，宋安濂越是这样，林宛湄就越是感觉到了一种心酸。恍惚之间，如同惊梦而醒的一瞬，她才发觉自己居然会心痛宋安濂，她为什么，她又凭什么呢？

“我迟早会滚的，会如你所愿。你说我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对吗，我也并不否认，但是，那并不代表我没有经历过痛楚，也不代表我不懂得人的伤痛，可是人总要有直面生活的勇气。你所遭受过的痛苦，不能成为你自暴自弃的借口，你逃避着一切，其实是自私跟胆怯，你不考虑关心你的人，你也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心！你这样下去过一辈子，就真的能够完全解脱了吗？”

林宛湄一口气说完，眼眶已经红了，她的指甲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感觉快要扎破了，明明他才是受伤的人，可她为什么感觉自己比他还要痛得彻底？

“别说了！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听见没有！你凭什么来教训我，凭什么！”宋安濂再也控制不住，他上前，两只手像是老鹰，又像是铁钳，那样死死地抓着林宛湄瘦弱的肩膀，手指头几乎要捏碎她的骨骼，林宛湄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架在火堆之上炙烤一般，快要燃烧殆尽了，他给予的疼痛难以忍受，她的眼泪很快流下来。

宋安濂的脸色是复杂的，眼神是挣扎的，虽然愤怒着，神情却是那样空洞，叫人要坠落进去。他忽然对上了林宛湄的眸子，她的眼眸清亮如月，熠熠如星子，似乎里面流动着闪闪一片银河。

宋安濂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到了，吓了一大跳，他突然放手，看着她连连后退，跌跌撞撞地，一下子撞到了桌子边沿。

老天，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到底都看到了什么？林宛湄的这一双眸子，像极了一个人，像极了那样一个她，那个人有着清亮如月的眼眸，眼眸之中熠熠如同星子，仿佛里面流动着闪闪的一片银河，熟悉到他这一辈子都忘记不了。

他无数次午夜梦回都想去寻找跟拥抱，都消失不见，如今这一双眼眸重新出现在他面前，那么真切，真切到近在咫尺，可宋安濂却感觉到害怕，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下子重重地瘫坐下去，完全不见了所有强势。

林宛湄看见宋安濂这样失落，心也早就软了下去，不过她还是硬撑着要强，她知道，在宋安濂面前示弱一分，这个恶棍就会得寸进尺十分。王阳明老师对宋安濂的评价是桀骜难驯，但在林宛湄看来，宋安濂身上还有一股比桀骜难驯更加强烈的执着，他心里到底执着着什么东西呢？

她的眼光捕捉到了宋安濂那一瞬间的惊讶跟意外，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感觉身上的疼痛，宋安濂刚刚给的疼痛，像是三月初春的冰雪，一点一点消融，但却更加冷。她知道自己贸然开口太危险，但她不能一句话不说就睡到明天早上，那样的话没开口就被他直接赶下山，她岂不是更加没有留下来的机会？可眼下，宋安濂似乎被触到了痛处，林宛湄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

“好，不说就不说，我现在浑身累得要命，痛得要命，也冷得要命。就算你给我一筐子黄金，我也不想再说下去了。你说我今晚就住在西边的屋子是不是？”林宛湄故意壮起胆子，朝着宋安濂伸过手去，“我看见屋子都锁着，给我钥匙吧，或者你帮我开门。”

沉默，宋安濂又是一阵沉默，连动都懒得动弹，似乎连他的呼吸也感觉不到，他似乎是习惯了这样动不动就会彻底陷入沉默之中的精神状态。宋安濂抬起眼神淡漠地看着她，林宛湄觉得他眼神之中的寒意似乎在一点点扩大，就好像整个屋子都要蔓延着结冰一样。

林宛湄皱着眉头，她只有碰到异常棘手的事情才会这样，她故意到处寻找话题，就是为了打开宋安濂的心门，但是宋安濂，你的心为何这样顽固如石？她压根不想无端端故意闯进谁的世界，但是对于宋安濂的内心世界，她无论如何也要试着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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