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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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那条眠鱼仍旧盘在锅里，头颅露出来，泛白无神的眼珠凸起，却似乎带着一点嘲讽的笑意。

段思成感觉一阵作呕。他死死捂住嘴巴，好让自己不至于吐出来。

他已经猜到星轴碎片，是怎么到了眠鱼身上的了！

尽管不敢去想象，但那个画面却不由自主的跳出来……垂死的老人扑入水塘，饥饿眠鱼在撕咬，鲜血仿佛沸腾的气泡……

段思成无意识咬住手指，腥咸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他不愿再去想象，但老人的笑容却萦绕在脑海里。老人的面目一片模糊，只有那笑容真实不虚。段思成可以发誓，扑入水塘的那一刻，老人绝对在放声大笑。

他在笑自己拖住了冯星，在笑自己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在笑将来会有人吃掉这条眠鱼，然后看到字迹时的反应……

哪怕死掉，也要搞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你就是这个样子啊，冰海之王，我的爷爷。

段思成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他揉了揉，终究没有眼泪。如果因为这个原因掉泪，大概又会被死去的人看不起吧。段思成自嘲的想。

他突然站起身，一把抓住石锅。身体不知哪来的力气，段思成拉着石锅、连同那条巨大的眠鱼，蹭蹭蹭向外拽。没多少工夫，他就出了洞穴，然后猛的把死鱼和石锅一同扔进大海里。

段思成瘫倒在海岸边，呼哧呼哧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段思成慢慢撑着双臂，坐了起来。疲惫和饥饿席卷上来，比之前还要凶猛。他怀疑自己要死在这个地方，但一点也不后悔扔掉了那条鱼。段思成挣扎着站起来，看着海面。

或许是饿的眼花了，他竟然在海中看到了一座长桥。他仔细看，发现那不是长桥，而是一道灰蒙蒙的雾气，雾气尽头影影绰绰、朦胧不清，仿佛盘踞着某种巨大的东西。

段思成朝前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象又消失了。他摇摇头，想起小时候因为被父亲惩罚不许吃饭的事情。那次骑着木柴小山，摔断了一条胳膊，当时父亲什么都没说。但伤好之后，却挨了一顿打，还被罚了一天的饭。

但他始终不记得，刻骨铭心的饥饿是一种什么感觉。或许当时饿得不够狠，所以也没出现幻觉？段思成想，如果真有幻觉，也不该是礁石带，而是大鱼大肉什么的。

突然，段思成感到体内有一种说不出的变化。有点像一个贫嘴的人憋了许久，终于可以说话了一样。他形容不出来，反正是一种想要释放的欲望。段思成顺从了这种感觉，然后就看到右手的手心上，开始冒出点点蓝色的星光。

光芒聚集在一起，凝聚成一颗蓝色的小方块。这是星轴碎片，段思成呆呆的看着它，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那条鱼。

他捂住嘴巴，抑制了干呕的欲望。

现在全明白了。他的爷爷、冰海之王，让眠鱼杀死自己，转移了碎片。然后段思成杀死了眠鱼，又把碎片转移到自己体内。

老瞎和冯星猜得没错，他爷爷果然没死。但他们都猜错了一点——冰海之王始终没离开这座岛。

冰海之王用带着欢笑的残忍，设计了一个套路，却没想到套路到了自己的后代。但段思成觉得，如果他爷爷知道了这一切，恐怕会笑得更开心。

但这碎片有什么用？段思成盯着它，研究不出来。他爷爷留下的文字里说，有了这个，冯星就找不到他，而且，还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路……

别人……看不到的路？

段思成陡然一惊。再次朝海面上看去，果然发现，那条雾气形成的道路，再次出现在大海中。他一步步走过去，那道雾气铺在海面上，能看到下面荡漾的海水。段思成犹豫了一下，试探着伸出脚。

脚下很坚实，支撑着他整个人悬在海面上。这真是一种离奇的体验，段思成放下心，踩着雾气向前走。他终于看到雾气尽头的东西，那是一团更加巨大的灰雾，但它却有着奇怪的形状——就像层峦叠嶂的山崖。

这让他想起在白石商会老板家见过的水墨画。画的是一座山，晃眼看去却以为是纸上沾了灰尘。大概那位画家只是稍微沾一点点墨汁，用水浸泡良久，再轻轻的涂上去。它浅成薄薄一层灰色，甚至盖不住纸张的本色。

但它依旧能看出是一座山。正如现在，段思成依旧能认出，这雾气就是山体一样。

没过一会儿，路走到了尽头。雾气一样的山体突然消散。周遭一下子黑起来，什么都看不见。段思成赶忙点燃火种，发现自己身处一条洞穴中。前面黑乎乎不见尽头，后面也是一样。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段思成知道不是，他还能感到那个蓝色方块在体内的脉动，就像星辰的呼吸。

“怪不得……”段思成喃喃自语。他终于明白自己爷爷如何能偷偷监视冯星了。拥有了这个方块，就能在几个岛上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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