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毛遂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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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汉和松英不信方河东能一手遮天，他不给开信，索性还就不要了！松英相信思汉的能力，撺掇他直接进城去毛遂自荐。思汉是一个人进城的，松英不想以一个局外人身份去那种激动人心的场合领受刺激。她知道，她和思汉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她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思汉身上，在村里默默为他祝福，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消息。

思汉是搭顺路马车进的城，从车上跳下来时，太阳才刚刚升起。他一边吞咽着没嚼完的黑馍，一边颠颠地朝运城中学跑，挎包里的水壶噗噗地拍打着屁股，他也顾不上挪一下。跑到校门口，见校园里已经排满了应试的知青。队伍排了两条，一条是有推荐信的，另一条是没有推荐信的。北京师院招生小组的工作做得很细，为了使真正优秀的青年尽可能不被遗漏，他们允许一部分未被推荐的知青应试。当然，对他们加大了考试的难度。思汉填写了报名表后，参加了较难的那组考试。考试分为基础部分和专业部分。说是考试，其实很简单。基础部分就是提出一些简单文理科问题，让考生当场回答。思汉凭借上学时打下的基础，回答了大部分问题，顺利通过了第一关。他抑制住兴奋，紧张兮兮又信心十足地来到中文系考场。几位老师冲他点头微笑，其中一位头发花白上了岁数的女老师主动介绍说，她是中文系的系主任孙敏。孙主任和蔼可亲地询问了一下他的插队情况，接着让他谈谈为什么要报考中文系。尚未开口，思汉的眼睛先湿润了，这个意外的细节，引起老师们极大的好奇和关注。他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开始回答。他说他从小就喜欢文学，梦想当一名作家，至今已经读了古今中外许多名著。他说他读每本书都要写笔记、作摘抄，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旧牛皮纸订成的厚本子递给老师。孙主任认真翻看着那个厚本子，渐渐地，眼眶里竟也溢出惊喜的泪花。她为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本子递给其他人。老师们轮流翻看着本子，一个个都有些动容，互相望了望，最后将视线凝聚在眼前这个憨厚的没有推荐信的大个子身上。

“这样吧，”孙主任尽量使自己的情绪恢复常态，“给你一个小时时间，你去外边写一首诗歌，回来交给我们，好吗？”

思汉点点头，默默走出教室，走出校园，走到一条长满杂草的羊肠小道上，沿着学校绵延不断的院墙，开始酝酿情感。一时间，他久埋心底的文学梦想、他对插队生活的独自感悟、他对继续学习的极度渴望和报效祖国的赤诚之心，像飞云流霞般浮现在他的脑际，最终幻化成一行行情致感人的文字。一个小时后，他回到教室。

“把你的诗朗诵一下好吗？”孙主任说。

“好的。”思汉回答。

于是教室里响起一阵音色尚稚的朗诵声：

b《母亲的召唤》/b

那慈祥的面容，

那熟悉的乡音，

老师，请别怪我错把你当成母亲。

那亲切的问候，

那怨责的眸嗔，

老师，请别怪我两眼婆娑泪淋淋。

那一年，你送我赴晋，

去黄土高坡锻骨锤筋。

盐湖池我领略了水的坚硬，

中条山我窥探到石的恒心。

臂膀上被鹰喙雕出道道虬痕，

个头子也转瞬间蹿过丛林。

那一年，我壮志未泯，

曾颤微微掀开母亲的衣襟。

那遍布荒原的疮痍啊，

引发我哀鸿般的呻吟。

几回回欲飞出溪谷，

翱翔于蓝天去唤起风云。

那一年，我淘金书海，

常巡着巴黎圣母院的钟声下地耕耘。

也曾去“故乡”寻找润土，

体味着瓜田月下的诗意氤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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