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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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冰雪消融，冻迹隐退，迎面春风已不觉寒。金光门外，五彩锦旗迎风招展，似那鸾燕的翅膀在蓝天下翱翔。莺飞鱼跃，点绣山妆，真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李雪雁头顶金冠，身披喜服，一身沉重而繁复的衣饰，压的她步履沉重。她无暇欣赏这秀美的风景，如傀儡般端着公主荣仪僵硬的完成仪式。只有身侧的扶柳看见李雪雁那纤白明媚的面庞在拼命压抑着不舍，原本清灵俊秀的剪水双瞳隐在步摇的珠串后藏起了悲伤。

皇上说了什么，皇后嘱咐了什么，李雪雁通通都没记住，她只看见繁华的长安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送亲队伍的旗幡里，余下浩荡的烟尘遮住了她从出生就不曾离开过的一草一木。

“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青。雁飞高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愔愔。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弥深。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夜间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追思往日兮行李难，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兮说向谁是！原野萧条兮烽戍万里，俗贱老弱兮少壮为美。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垒，牛羊满野兮聚如蜂蚁。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于此。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制兹八拍兮拟排忧，何知曲成兮心转愁。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每到入夜之时，李雪雁就会轻轻拨着胡琴，低吟浅唱着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离愁别绪令她茶饭不思，难以入眠，眼见着日渐憔悴，扶柳想尽了办法也无法让李雪雁从忧伤中走出。

公主鸾驾从长安出发沿渭水北岸到达秦州，经溯渭水继续西上到临州，经河州渡过黄河行至鄯州。江夏王早年驻守灵州，前些年间还在西域大胜吐谷浑，因此对这一路的风土人情颇为熟悉，有他一路上的细心安排，大家除了疲累并未觉得其它不适。

因是在唐王朝境内，噶尔东赞一路都很低调，以至于让人几乎忘记了这个送亲使臣的存在。但其实噶尔东赞根本没有闲着，他暗暗将公主近身伺候的心腹之人摸查了一遍。很快他发现了公主亲卫里的颜绍谨。这让噶尔东赞很感兴趣，当日在雁翅楼里，他隐在暗处看到了李雪雁特意走开，留下颜绍谨和扶柳互诉衷情。没想到，这对小情人竟然舍下了盛世长安，心甘情愿的陪李雪雁远赴吐蕃。这扶柳本就是李雪雁的贴身婢女，一同和亲也是情理之内的事情。可颜绍谨是羽林军校尉，若非他自愿，绝不会来做公主亲卫。看来这对儿鸳鸯是决心要追随李雪雁了。想想也对，大唐文成公主，未来的吐蕃王后，身边若没有这样内文外武的心腹之人。想在人生地不熟的番邦尽快立足扎根，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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