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陈年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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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陈年之殇

碧温玄自虚无中清醒，视线恍惚，不知身在何处，似也丢失了记忆。

只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充溢了全身，那就是，痛。

胸口一阵剧痛，低头，原来是一柄长戟贯穿了身体。急速涌动的水从肌肤上滑过，从未有过的冰凉，也从未有过的，痛……

长戟猛地被拔出身体，鲜血喷涌着染红了海水。他看着越来越浓稠的血色在自己眼前蔓延，感到一种极致的怪异，他想起一点儿步步为营的周旋，也想起一点儿羽族城市的繁华盛景……可是，这一切似乎与他完全无关，唯一清楚的事情就是，他快要死了……

他脑中冒出来一个古怪而清晰的念头，他不是碧温玄，而是碧涧。

碧涧，曾经的碧国之主，碧温玄的父亲……是的，他成了他自己的父亲，而且无法操控自己的行为，这种感觉如此怪异。

他的脑子尚且清明，知道自己落入一个秘术造成的诡异局面。碧温玄的思维仍在，但碧涧的情绪却潮水般涌入胸腔，令人不堪负荷。

那是无尽的绝望和不甘。

他快要死了。如果是这样，那么此刻，应该就是当年碧国的夺位之争。他的父亲碧涧败了，被他的叔叔碧滇所杀。碧温玄竭力驱走疼痛和情绪带给自己的影响，尽量冷静地想着。是了，不远处紧握长戟的那个鲛人，就是碧滇，他正带着扭曲的笑容望着自己。

“哥哥，我不会让你建造那可怕的东西的。”碧滇说道，“你不能放弃九州，放弃已经安定两百年的碧国，更不该用那可怕的东西去往远海，我不得不杀了你。”

竟然是这样？碧温玄心头猛地触动，难道早在那个时候，父亲就想要做和碧温衡一样的事情？他和母亲的死，自己的抽骨拔筋，竟都出于这样的原因？

他想问问碧滇，但却无能为力。他只能听着自己喃喃说：“你错了，碧滇。鲛人随水而居，安定了太久，已经失去了海神的眷顾，只有想办法去到远海，摆脱大陆，我们才能真正自由！”

这样的回答让碧温玄感到一阵苦涩。而面前那个鲛人，则不再说话，而是再次逼近。

长戟又一次刺进身体。碧涧的理想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他颤巍巍地举起手，闪烁的鱼的形状在手心出现。他骤然挥出，银白的流光涌动飞扬，庞大绚丽的图景向他们笼罩下来，摄人心魄。巨船先是露出一角，继而整个身躯自雾中浮现。而远处是滔天的巨浪。

碧温玄感觉到自己仰头痴迷地看着这幅幻觉般的画卷。

一个奇异的力量在他体内操纵了他的躯壳，然而他并不觉得恐惧，仿佛还对那占有了他的力量遭遇的一切感同身受。

他一边清楚地知道，这就是碧温衡给他看的密库壁画——蜃楼真正展现出的样子。另一边又听到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叫碧温玄，他是碧涧，他快要死了。

他的胸口已经被洞穿，无法再支撑下去。他真的要死了吗……可是神鱼中的神迹，真的无法目睹了吗……

他充满了遗憾，他不想死去，只要能完成神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啊……

他想说什么，却已无力开口。只有黑暗如同帷幕一般裹卷了他。

虚无的黑暗黏稠而漫长，似乎永无终结。

过了很久很久，仿佛一生那样漫长，他有了一点点知觉。

一种熟悉的感觉，让他知道自己浮在一个池边，他更知道沉下去就是深渊，而走上去，就可以生而为人。

他想要前进，却迈不动步子。久久的挣扎之下，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唤道：“来，我拉你上来。”

他抬头，伸手的孩子带着微笑，笑容如融雪的春风。

他握住了那只手。那只手温暖干燥，让他一步步地离开了冰冷的池水。他低下头，那只手的袖口绣着小小的白荆花。

白荆花鲜活地在黑暗中慢慢绽放，占据了他的视野。他不要离开，他还要再看看这朵白荆花！

碧温玄终于猛然睁开眼睛，不住大口喘气。真实的世界重现，他发现自己卧在一块埋于浅水的礁石上，世界似乎已经恢复了它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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