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二百五十位妓女的爱情故事

生活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信念和理想，谈起理想，都觉得那是挺崇高的事，似乎理想天生就应该是崇高的，如果你想当一位黑社会老大或是乞丐，别人一定不认同这是理想，这应该是不思进取和道德败坏。我的理想总是在变，比如上大学时，我很现实，就是想当一名三好学生，毕业出来了，能找份工作顾住自己生存就行。不知道像我这样目光短浅胸无远志的人有多少，就算有远大理想，我也坚持不了多久，我的信念总是像那些意志薄弱的男人看到裸体美女，顷刻间就荡然无存。在这一点上，我承认和赵小名有相当大的差距，他的理想是当导演，而且是成为名导大导，我们不能评定赵小名的理想是好还是坏，但我永远尊重他对信念的坚持。

赵小名和我一样，理科出生，偶然的一次机会却迷上了艺术。他们大学里的艺术系有一帮疯狂青年，这群人疯疯颠颠，在外人眼里，早该送进精神病院。那个大冬天的傍晚，正是放学时际，操场上突然出现了一群裸体男人，这是何等的吸引眼球，迅速的引起了无数同学围观，有的女同学一边说好流氓啊，一边偷偷从指逢里觊觎，还不时的低声讨论哪位男同学的胸肌发达。由于下午刚刚落过一场小雪，他们赤身裸体躺在洁白的操场上，排出两个字母：SB。那么的庄严肃穆，那么的醒目刺眼。最后，他们还喊了个口号：如果不爱护环境，我们自己的身体将会把地址融化。此时此刻的赵小名彻底被震憾了，他的信念强烈的动摇了，他立刻马上发誓要当一名艺术家。

赵小名思绪良久，认为自己成为一名艺术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首先自己没有美学细胞，对绘画书法摄影这类东西毫无兴趣；其次没有文学细胞，至今写作水平还停留在小学二年级阶段；再者他五音不全，对音乐一窍不通，朋友们都说听赵小名唱卡拉OK是一种煎熬，听明星唱歌要钱，听他唱歌就是要命；行为艺术家看来最好当，往头上扣一盆屎，上大街上裸奔两圈，便能称之为行为艺术，可赵小名觉得自己没这胆量。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当导演吧，这门艺术最简单，不管你会不会什么美工剪辑摄像，只要把老百姓忽悠住，就成功了。

大学毕业后的赵小名，放弃了家人给他安排在粮食局的铁饭碗，毅然南下深圳，他认为深圳这座移民城市，宽容博大，能容得下他当导演的梦想。一开始他到处求职，处处碰壁，在身上只剩下三百一块五块人民币的时候，偷偷修改了自己的简历，工作经验一栏写的无比刺眼：XX大学校园DV他意大赛第一名；中国青年导演联盟会员；国际爱蒙托短片创意大赛华北区银奖……他写完后自己审视一遍，激动万分，连自己都相信了这些莫须有的奖项，然后第二天就接到了一家影视公司的面试电话。那家公司只有三个人，一个老板，一位业务员，一位剪辑，赵小名被招聘来当创意总监和导演，这个职位太适合他了，以至于没来的及谈薪水待遇就答应了上班。上班后大家都觉得上当受骗，赵小名觉得老板没实力，唯一的摄影设备就是一台DV，拍摄的时候还经常死机；同时老板觉得赵小名也并非简历上写的那么牛逼，他唯一的工作经验就是他二舅家的隔壁邻居大儿子结婚仪式上，他拿着婚庆公司的摄像机，拍了三分零一秒。但是他们却都没有表达出自己的不满，老板觉得一千块工资能招到一位创意总监和导演，实属不易；而赵小名认为能找到这样一份离自己梦想最近的工作，更是不易，所以他们还虚伪的表现出了自己的惺惺相惜，甚至拍马屁说是千里马终于遇上了伯乐。

赵小名在努力成为一名导演的同时，我也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穿越在深圳的每一条大街小巷，肩膀上背着沉重的快件包，也背负着我短浅的梦想——买一部手机和一台电脑。东门步行街的美女和华强北的高楼大厦一样的让人眼花缭乱，我时常蹲在马路边，像一个懒洋洋的乞丐，目光呆滞的看着每一个步履匆匆的行人，有的穿着高跟鞋，有的穿着皮鞋，有的穿着运动鞋，有的还穿拖鞋，甚至有的还不穿鞋，他们用坚定的迷茫的仓促的悠闲脚步，走着各自的人生道路，编织着一幕幕或哭或笑或悲或喜的故事。那天我还看到有位女子要跳楼，她坐在八楼的阳台上，两脚耷拉在外面，下面的人群似蚂蚁一般，这样的情景总能引起无数人围观，国人都喜好看热闹，让我不由得想起一则故事：某村的张三非常喜欢看热闹，逢热闹必看无疑，有天在村边的马路上发生一起交通事帮，迅速集聚了一群人，张三来迟，挤不进去，顿时心生一计，大喊一声，让一让，里面出事的是俺爹。路人纷纷让路，张三进去一看，原来是一辆急驶而过的汽车撞死了一头驴。

那个女孩子坐在八楼的阳台上，整整坐了一下午，据说是老板欠她工资跑了，这样的故事早已像嚼烂的口香糖，没一点新意。太阳西下，天色渐黑，她似乎仍没有半点跳的意思，下面的人群开始烦躁，很多人脖子都开始酸痛，有的人渐渐离去，有的人说真他妈没意思，半天也不跳，把老子当猴耍。我也隐隐约约有点失望，她和我无怨无愁，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也希望她能跳下来，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灾乐祸？

我踏上破旧的自行车，失望的离开，回到公司交接一天的帐目。朱经理刻簿的近乎变态，任何一个罚你钱的机会都不放过，有天一位同事上班迟到了三秒钟，被罚了三十块，郁闷无比，给他起了个绰号猪头。从公司离开，我在路边随便吃了点东西打发肚子，而比肚子难打发的，是难耐的寂寞。繁华的夜生活，越发让我失落，每当走过那一间间散发着暧昧灯光的小红屋，我都有种冲动和渴望，可是我那捉襟见肘的钱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像一把锋利的钢针，在我满脸躁红意识模糊的时候，轻轻刺我一下，顿然无比清醒。

回到家中，赵小名坐在客厅，抽着劣质香烟，我发现他理了个光头，在幽暗的灯光散发着微弱的光，我说怎么不留马尾了？赵小名说，现在流行光头，这更像搞艺术的。我说对，光头的都比较聪明，头发长见识短嘛。赵小名嘿嘿一笑，说可不是嘛，要不怎么那么多人对佛教高僧如此虔诚。

赵小名说他要拍一部中国最伟大的电影，要在电影史上留下光辉一页，像他的光头一样夺目。我不无怀疑的问，是吗？你有摄像机吗？

赵小名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说我们公司不是有吗？要学会合理利用资源。

我点点头，不置可否，我说那你想好剧本了吗？

他说你知道王家卫吗？

我说那天和你喝酒的？

他摇摇头说，不是，我是说香港的王家卫，据说人家拍电影从来不用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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