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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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案发当夜，徐耀明开着车逃离现场后，在城里七绕八绕，兜了偌大一个圈子，才把涅槃凤送回家，随后又回到自己家的小区。从地库出来，他并没有上楼，而是出了楼门，沿着小区内的甬路，朝着草木枯萎的小山坡走去，他的心太乱了，情绪也过于激动，他需要清理一下头脑，平复一下情绪。

这是条细长的红色塑胶甬路。平日里，它像一条漂亮的腰带，蜿蜒曲折，穿越树林和小山，绕着座座楼宇，将整个小区环抱在一起。而此时，它却像是一条受伤的巨蟒，泥泞湿滑，斑驳陆离，疲惫地伸向暗夜。周围黑黢黢的，冷风嗖嗖地刮着，脚下的雪褥吱吱作响，路两旁紫叶李密匝匝的秃枝上偶有积雪跌落。尽管脚底下打滑，徐耀明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的整个头脑，都被杀人现场占据着，一停下脚步，莫愁女那血糊糊的尸体就会出现在他眼前，他需要不停地走动，不断地思索，才能将那可怖的情景暂时驱离。莫愁女的死，对他刺激太大了。是的，他曾经恨过莫愁女，因为她欺骗了他，并给他带来经济损失。可他跟踪调查她，只是想讨回自己的钱财，并不想加害于她。但是，她却惨死在自己身边。他不明白，犯罪团伙为什么这么残忍，一个弱女子，一个一直在为他们卖命的自己人，怎么说杀就杀了呢？难道为了斩断线索，栽脏陷害，就可以如此伤天害理，灭绝人性吗？更令他气愤的是，犯罪团伙在杀人之后，竟把屎盆子扣在了他的头上，使他成为警方通辑的重大嫌疑犯。他刚刚遭遇诈骗，损失尚未弥补却又被栽脏陷害，成了可怕的杀人嫌犯，这叠加的屈辱和持续的伤害，激起了他冲天的怒火，他恨死了这帮歹徒。站在小山顶上，隔着挂满积雪的枯枝败叶，他凝视着苍茫的夜空，暗暗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居住的那座楼房上，望着家里那个一夜没有亮过灯的窗口，他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是的，他是要报仇雪恨，但绝不能莽撞行事。他知道，自己现在遭到警方和歹徒的双重追击，处境十分危险。为了保护这个家，为了曲颖和孩子们的幸福，他不能出事。所以在采取行动时，一定要小心谨慎，确保万无一失。在保证家庭安全的同时，他还必须保住自己的名誉，因此在下一步行动中，他仍然不能暴露身份，必须撇开警方，继续单独行动。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他想，要想挖出这个犯罪团伙，只能从那个胖姑娘入手。徐耀明知道，胖姑娘好喝酒，酒量却不大，喝上三四两就依趔歪斜了。为此，他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

翌日傍晚，徐耀明用公共电话拨通了胖姑娘的手机。

“哟，是你呀。”听见再生龙的声音，胖姑娘挺高兴，“行，还挺守信。今晚约我出去呀？”

徐耀明没有回答。他首先想搞清楚一个问题：昨晚她是否知道小区内发生了命案，是否知道犯罪团伙发现了他并陷害他杀了莫愁女。如果她知道这一切，却仍与他搭讪，很可能就是对方设套想让他钻了。于是他便用话来套她：

“昨晚睡得怎么样？歇过来了吧？”

“嘿，天天醉生梦死，睡得跟死猪似的。”

“得了，不可能。”

“为什么？”胖姑娘一头雾水。

“就没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

听她的语气，像是真不知道昨晚小区里出了事，犯罪团伙似乎也没有告诉她或者向她询问过什么。他觉得这个判断是有道理的。因为犯罪团伙并不知道前晚他请胖姑娘吃饭并把她送回了小区。出于谨慎，也不会把一些机密的事情告诉一个只负责接客的鸡。徐耀明放心了，便和她开起了玩笑：

“呵呵，没事。我是怕你不闲着，离开我后又去找别的男人。”

“哈哈，谁在宿舍里干那事！嘻，你还吃醋了。”

徐耀明也敷衍着笑了两声，说：“今晚请你吃饭，怎么样？饭后就交给你安排了。”

“好哇，去哪？你来接我！”

徐耀明没有答应她。他已经想好了，从今以后，他的那辆“标致”不能再暴露给任何犯罪团伙的人。今晚他肯定开车去，但却不能让胖姑娘知道。为此，他已经编好了理由：

“晚上我想陪你喝酒。这样，咱俩都坐地铁去，城西商业街拐角有个私家菜很不错。”

“那好吧。”

城西那个私家菜馆藏在一条小胡同里，从外表看就是一户住家。但据说老板祖上是御厨，菜做得不错，所以菜馆着实兴盛过一阵子。可是现在不行了，反腐已经令这家菜馆变得冷冷清清、惨淡经营。徐耀明把胖姑娘约在这里吃饭，正是看中了这里人少客稀、位置偏僻。徐耀明来到菜馆附近，停好车后，用手机指引着，把胖姑娘招呼到店里来。一拨聚会的同学吃饭刚散，店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用餐。酒菜上桌后，俩人开始推杯换盏。胖姑娘说：

“你不是不爱闻我的酒味吗？”

“所以我才陪你喝呀，咱俩臭味相投就没事了。”

胖姑娘嘿嘿一乐，把酒杯举到唇边，低眉瞅着他笑道：“瞧你这身体真棒，还上着班呢吧？”

徐耀明不置可否，坏坏地笑着，抬手撞了下她的酒杯说：“棒不棒待会你就知道了！来，干！”

胖姑娘笑着杵了他一指头，一仰脖儿，六钱酒下了肚儿。

徐耀明待会还要开车跑远路，所以虽然能喝，却只是稍稍抿了一口。

“你怎么不干？”胖姑娘有些诧异。

“我不太会喝，沾点酒味就行了，主要是陪你。来，喝！”徐耀明又给她斟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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