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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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当下班的人群像鸽子返巢似的，回归大楼里一个个窗口的时候，整个楼房便被生活的热能点亮了。楼道里的静寂不断被打破，随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呯呯的撞门声，徐耀明敲响了21层B室的房门。这是那个他在网上认识的指导写作的老师家。他知道那位姓胡的老先生很孤独，很苦闷，自己独住在一套高层楼房里，近乎与世隔绝。而这正是他想来这里的原因。那年老先生曾几次给他批改过文章，最后还请他到家里面授机宜。他还记得那个小区还有那座楼房的门牌号码。

反映迟缓的房门折射着门内主人的犹豫。沉了会儿，门终于打开一条小缝，胡太原用一种阴冷疑惑的目光从门缝里盯视着来者，渐渐的，目光变得柔和明亮起来。随即，门哐地被推开，胡太原跨出门槛，激动地问：

“你是，那个学习写作的？”

“对呀，我叫徐耀明，来过您家的！”

“呃，请进！请进！”胡太原愁容尽释，高兴得像个恋爱中的青年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女友。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徐耀明的胳膊进到屋里，随手收拾起凌乱不堪的房间，打开窗子通风。

一股新鲜空气涌进室内，虽然带来一阵寒冷，徐耀明却终于感到呼吸顺畅了。

“怎么，又写了什么东西？”胡太原饶有兴致地问。

现在，他的全部生活就是自己写作并辅导别人写作，文友已成为他最亲近的人。

徐耀明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如何作答。记得上次来时，胡老师曾夸他有文字基础，叮嘱他多读书，多练笔。如果听老师的话，如今他即使写不出什么像样的文章来，也绝不会被歹徒追杀，弄得无家可归。可是他的心思偏偏从写作转移到了女人身上，不但毁坏了名声，损失了钱财，还差点把命搭上。此时此刻，他真的好后悔，好惭愧，恨自己太不争气，太没出息。

“胡老师，实在对不起。”徐耀明不敢看老师，耷拉着脑袋，吞吞吐吐道，“我这次来，不，不是请您看稿的。我，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想在您这儿借宿一晚。”

胡太原眼睛睁得老大，似乎此时才发现徐耀明脸上的伤痕，慌忙问：“你这脸是怎么弄的？谁打的？”

“歹徒，”徐耀明说，“我刚从犯罪分子的据点逃出来。”

“犯罪分子？”胡太原更加惊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耀明感到难以启齿，却又不能不回答老师的提问，脸胀得通红，憋了会儿，才断断续续，简明扼要地把他近来那段儿不堪回首的经历述说了一遍。说完，困惑不解地问：

“胡老师，您说我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会有那些年轻人的想法？照说过了六十岁了，就不应该有那种想法了。您瞧您，整天看书写字，从不想别的。可我，竟然吃饱了撑的，去约了一个网友，哎！”徐耀明揺着脑袋，一副痛悔不迭的样子。

胡太原被徐耀明的故事惊呆了，他知道自己所犯的错误，反映的是一个群体的困惑和悲哀，却没想到这里边也包括他的这位学生。咳，又是一个率性任意的受害人！他从内心发出一声叹息。不知是因同病相怜还是惺惺相惜，他对徐耀明的遭遇似乎格外关注。

“从科学角度讲，人到了七八十岁也还会有生理需求。而你，才活了一甲子！”胡太原回复徐耀明说。

“可是，”徐耀明面露羞赧，“可是，我却不能像您一样能够把持自己！”

胡太原有些惭愧。可是，他却不同意徐耀明的观点：“把持？”他睁大眼睛，目光中流露出鄙夷和不屑，“难道今天还要‘丈夫割其势，女子闭于宫’吗！”

徐耀明没太听懂，问：“这么说，我去约会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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