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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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柳子子有个小名儿，叫四儿，没啥特别的意思，就是家里头排行老四，她家红色背景特重，到了这一代，她妈生了四胎，个个都是女儿，她大姐从小就跟着她爸搞政治，二姐下海经了商，三姐跑国外搞科研，只有她一个"不学无术"，从小到大学画画唱歌跳舞什么的，家里基因好，女儿们个个长得比花儿美，尤其是柳子子，二三姐也都在自个儿那行里干得风生水起的，可即便这样，家里长辈最喜欢的还是大女儿，逢年过节的老人们握着老大的手唠叨个没玩，等唠叨完了手里红包多的都能溢出来，每当这个时候，底下的三个女儿总会同仇敌忾，可这份怨气也维持不了多久，她们的大姐真心疼她们三儿，每次收到红包转天儿就尽数到了她们手里头。

柳子子从小，在外头不管有多受欢迎，可在家里头，永远都是不被重视的那个，大姐叫柳沁，二姐柳晨，三姐柳媛，虽然也都没啥特好听有意义的名字吧，可到了她出生，直接就子子了，她爸一心想要个儿子，最后死了心了，就叫她柳子子。

乔桥跟柳子子是真正从小一起长到大的，还是婴儿尚未站起来时候，就被抱在一块儿睡觉流口水，乔桥的情商开得实在是迟，好在从小就被柳子子护着宠着。

从上小学开始，她俩又多了一个玩伴，杨树，三个人形影不离，就差一起上厕所睡觉了，可杨树是个男孩子，这点就算小孩儿，也是分的很清楚的，乔桥第一次跟柳子子吵架，就是因为杨树，像抢一个玩具似的，乔桥是这样认为的，杨树对她俩都好，对她像对妹妹，对柳子子，也好，可就是跟她不一样的好。

柳子子高中之前都是比较可爱的，就连乔桥都发自内心的觉得她可爱，像个真正的公主，优雅温柔，坚韧大方，乔桥永远记得那个春天，她们一起去放风筝，柳子子穿着一件儿天蓝色的毛茸茸的大衣，轻柔的绒毛随风飘着，特别温柔，柳子子一边跑着追着风筝，一边回头朝乔桥笑着，做了一个又一个可爱的不计形象的鬼脸，乔桥对柳子子一直都是爱且嫉妒着，可这一切都被柳子子的父母亲手毁的渣都不剩。

那个时候，已经忘了是什么原因，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父母冤枉了她，她就偏偏在意了这一回，负气跑了出去，到了晚上还在置着气，就躲在离家不远处蹲着，她的三个姐姐出来找她，那天马路上车挺多，她的二姐躺在路边，她躺在了车前。

柳子子只是觉得晕乎乎的，身下粘粘的，闻起来特腥，她的父母跑了过来，抱起她的二姐，满脸的心疼，就那样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她想开口喊他们。

“还有我呢，看看我好不好，我，我动不了，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呀！”

可她喊不出来，她太累了。

柳晨的胳膊脱了臼，头上擦破出了血，一大家子守在急救门口没一会儿，柳晨就被推了出来，众人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又忙安排她住院，一个轮一个的说些安抚的话。

直到第二天，乔桥脸色煞白的找到了他们，一大家子正和和乐乐的围在柳晨病床边上有说有笑。

“柳晨姐姐死了吗？”

乔桥平时就不怎么会笑，可也是个懂礼貌的，从来没有这样冷冰冰的，那双眼睛看着他们，真像是要杀了他们似的。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柳母皱着眉头：“我家晨晨好不容易康复了些，你父亲什么时候教你这样跟长辈讲话了，真是越来越不懂礼貌了，不来看望也就，”

“她既然没死，”乔桥打断了她的话，依旧冷漠着，嘴角划出一个笑容，这样子的表情实在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脸上，叫人看着无端生了些寒意，“能不能，请，各位长辈，去看看另一个姓柳的，快要死的人！”

乔桥说的咬牙切齿，眼眶红的活像个夜里索命的鬼魂。

柳子子被行人送到医院，全身上下没一块儿完整的地方，在重症急诊室昏迷着，在她手机里找到了家人的联系电话，可都没人接，手术一刻也缓不得，可也得有个人签字啊，打到乔桥电话时，总算是接了起来，可乔桥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她顾不上太多，死活要给柳子子立即手术，交了钱后签了字，拿着一把刀往自个儿脖子上比划着，鲜热的血染红了她的前襟，医生们忙将柳子子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挺顺利，可柳子子陷入了重度昏迷，柳家人在病房外个个面色惨白，乔桥站在他们面前，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儿，但没人有勇气去对上那双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

柳子子在床上睡了足足四个月，醒来后，又沉默了好长时间，曾经的花容月貌，如今包着白纱布，又过了段时间，她恢复的完完整整，有了一张更加漂亮，甚至堪称完美的脸。家人给她请过许多心理医生，都没什么效果，乔桥跟杨树每天想尽办法跟她沟通，逗她开心，她也终于，只是跟他们有点反应，乔桥担心她变成一个真的洋娃娃。

“咱眼前常去的那个废工厂，你还记得吗，那儿有只流浪猫，你常给它带肉吃，昨天我去看了看，它死了，被别的动物啃了一半儿多，我把它给埋了。”

乔桥耷拉着肩膀，鼻尖酸酸的，眼泪来的猝不及防。

柳子子突然笑了，背着夕阳，那张脸真是美的不像个血肉人。

人做错了事情，是会愧疚，会懊悔，可能持续多长时间呢？柳家人对柳子子的愧疚一直都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愧疚也被她消磨殆尽了，直到柳子子决定上艺校，她再次恢复了往日在家里头的地位。

柳子子不再是柳子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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