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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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按照医生的叮嘱，没喝水，没吃早饭，直接裹着厚实的大衣出门了。做手术的地方是一家私人诊所，就诊的病人不算多，也没有很刺鼻的消毒药水味，给人的感觉更像一个有点清冷的办公室。

大厅的枣红色木长椅上坐着三个病患者，分别是两个女人和一个老婆婆，老婆婆不停地咳嗽。

这家诊所的主治医生姓章，是个四十来岁的清瘦女人，她跟苏小晨的父亲是旧交，之前在市医院当妇科主任，后来自己出来单干。因为我提出不想去大医院做，苏小晨便找上了她。他连夜跑去找她，且骗章阿姨说我怀的是他的孩子。

恨铁不成钢的章阿姨当场就给了苏小晨一耳光，说这是替他爸爸打的。打完之后她叹了一口气，让我明天别吃早饭别喝酒，上午直接来她的诊所。

此时，苏小晨深埋着头，脸色阴郁。

不多久，排在前面的三位病人都走了，眼看助手就要喊我的名字。苏小晨突然耸直身子，拽着我就往屋外走，他的力气是那么地大，我的手腕都被掐疼了。

直到走出诊所，我才费劲地甩开他：“苏小晨你干什么啊？”

“七喜，别做这个手术了行吗？”他痛苦地说。

“不做手术？”我哀伤地冷笑道，“难道我要生下来吗？”

苏小晨突然情绪激动地吼起来：“生下来就生下来，他不管你，我管！以后孩子我来养，我养你们一辈子！”

我愣住了。

这大概是这一生里，我听过最动人的情话。然而太美的承诺只是因为太年轻，岁月长衣衫薄，谁能保证以后的事呢，还是这样重大的事。苏小晨，原谅我，一朵终生都没有见过太阳的蒲公英，又怎么有勇气洒下自己的种子。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体内所有的力气喊回去：“你闹够了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才多大啊，你拿什么来养孩子？你以为生活很容易吗？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果没有你爸你什么都不是！别再幼稚了行吗？你只是在同情我和孩子，这根本不是爱！”

苏小晨紧紧捏着拳头，他单薄的肩线在颤抖着，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痛苦正在嘶吼。

我知道自己过火了，语气柔和了下来：“苏小晨，对不起，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这是我自己种下的孽，我必须自己做了断。”我缓缓闭上双眼，在哭出来之前转身进屋了。

谢天谢地，身后的人没有再追上来。

我跟助手进了手术室，在冰冷的手术床上躺下。很奇怪，这让我想到了小时候外婆的那张冰凉的竹睡椅，盛夏夜晚我躺在上面，外婆一边给我扇蒲扇，一边教我认星星。

门被推开了，伴随着一串清脆的高跟鞋声。

章医生虽然年过四十，却保养有道，除了阅尽沧桑的双眸外，整张脸都精致而雪白。她带上口罩，声音温柔冷静，她不停地问我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今年多大了，在哪上学，家乡在哪，喜欢吃什么东西，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大概只是想抚平我的紧张不安。我们就那样一问一答说着，那些话我后来都不记得了。

很快，医生打开了手术灯，把盛满消毒工具的小推车推到我身旁，接着小心翼翼地朝天花板举起了麻醉针头，她语气平和，却带着判决命运的肃穆感。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我闭上双眼，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那种漂浮在海面上无依无靠的感觉又回来了。

半小时后，我走出手术室。

脚下光滑的地板上反射出水泊般的光泽，一晃一晃，让我感到眩晕。苏小晨双手抱头蹲在门外，听见开门声后立刻站起来。

我脸色苍白，想微笑着跟他说点什么，他没给我时间，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似乎怕弄疼我，又迅速放轻了双臂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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