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1 / 2）

冷宫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缓慢，每日里静坐之余，我想读书写字，以慰寂寥，亦无人伺候笔墨，只好摘下手上的镯子，托了管事的姑姑为我找了几本史书看。读到韩信曾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倒也心平气和起来。

隔三差五的，尔岚就在饭盒里给我送纸条，今日言及产期将近，奏明皇后，希望我去作陪。塞雪国后宫的规矩，凡是怀孕的妃嫔临产时，家中的母亲姊妹可以如宫陪同，尔岚将我视作孪生姐妹，奏请皇后放我暂出冷宫。

晚间，皇后的旨意就到了雪域宫，我以尔岚姐妹的身份去雪如宫作陪，只是不再享有后宫妃嫔的待遇，我亦欣然应允，接旨谢恩，由着嬷嬷带路，回了雪如宫。

到得雪如宫门前，只见明月楼依旧，而宫门前的荷花已然凋零败落，有莲蓬初长成，在清澈的水波里随风摆动。

进了雪如宫，尔岚一见我，也顾不得身子重，赶忙迎上来道：“沅馨，这些天苦了你了，我让丫鬟们采了宫门前荷花池里的莲子，炖了莲子羹给你暖暖胃。”她拉着我的手，细细打量我一阵，确定我身上周全，没有磕着碰着方才安了心。

我看她一身杏黄色的衣衫，比之前丰腴了许多，想是为了腹中的胎儿大补过了，连忙亲手扶着她坐下，一同品尝莲子羹。

方喝了半盏，就听门外有人喊道：“沅馨姐姐可在里面？”

我一听是婉琪的声音，亦高声笑道：“自然是在的，杨才人这些天可好？”

只见门帘一挑，婉琪一身绯红色短裙，外边罩着同色的大袖衫，见我坐在桌上喝莲子羹，忙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到我身边来，道：“让我看看你，沅馨姐姐这些日子可好，那冷宫又阴又潮，成日跟那些个疯妃在一起，想想都后怕！亏得尔岚姐姐想法子救了你出来。”

我见她能说能笑，心情开朗，亦是高兴，道：“你快坐着吧，如今你们两个都是有身孕的妃嫔，要好好养着才是。”

见我如此说来，尔岚与婉琪俱是笑了，尔岚倒：“哪有那么娇贵呢，婉琪来得正好，一起尝尝新摘的莲子。”

我又尝了一勺莲子羹，问道：“最近宫中的情况如何，熙嫔……哦不，是贤妃卞如兰和赵小菁，可有什么异动？”

“那卞如兰自从封了贤妃，安分很多，不曾再找我们的麻烦。赵小菁自从德妃走后，亦没了依靠，与我们比邻而居，却从不敢挑衅，如今越发迷了道学，跟个女道士一般，足不出户的。”婉琪见我如此问，连忙回答道。

“塞雪国自先祖开始最重道学，皇上亦兴建寺庙，赵小菁此举，无非也是为了讨皇上欢心，有那宫女夏珊珊怀孕在先，破了宫女不得怀有皇嗣的先例，她亦有了盼头，自是殷勤些。”尔岚见婉琪说得太浅，忙补充道。

我这才想起皇上那日带回宫的宫女，也有了身孕，忙问道：“那宫女名唤夏珊珊的，腹中胎儿可好？没有人对她动手脚吗？她又是个怎样的角色？”

“我们与夏珊珊接触不多，倒不好说她为人如何，只知道住在皇后殿里，无人敢加害于她。日日有太医请脉，母子安好。”尔岚说着亦是喝了一勺莲子羹，拈了一颗酸梅，看向我道：“她身份低微，恐怕不成气候，待我生下孩子，头一个对付的就是那卞如兰，她可害苦了你。”

“卞如兰确实是厉害的角色，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但是万一那夏珊珊生下的是皇子，恐怕也不好对付。历代母凭子贵的例子还真不少。”我喝腻了莲子羹，呷了一口茶，道，复又问尔岚道：“产期将近了，近来可有不适。”

尔岚见我如此问道，方才皱了眉说道：“也不知怎么的，怀孕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今日来更是不好，夜晚总是心绪不宁，胎动亦有些大。太医日日请脉，只说是母子平安，并无大碍，我琢磨着换个太医试试，结果那新太医也说母子无恙，倒是我自己多疑，总之无论如何，这孩子，我是一定要安全生下来的，谁敢碰我腹中胎儿，谁就打错了算盘。”

我亦是点点头，想着尔岚的腹中胎儿无恙就好，不论是皇子皇女，总是后宫中的依靠，更重要的是，待老了的时候，能够儿女承欢，亦不寂寞。

我虽并被废去了妃嫔的名分，但尔岚与婉琪依旧让我与她们平起平坐，暗香和疏影被调到尔岚身边当值，见了我，亦是泪流满面，我亦心有戚戚然，忙安慰了她们。

一日，尔岚派小丫头请我到大殿内，我亦不知何事。

到了殿内，远远竟看见他们五花大绑了一个太监装束之人，心生疑窦，走近了，方才看清那正是皇上身边的小成子。

“成公公，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婉琪从桌上抓了一把核桃，对着他的脸，“啪”一声扔了过去。核桃尽数打在他的脸上，他亦不敢说什么，只是哆嗦着身子，向后躲了躲，道：“奴才身上能撒了杨小主的核桃，实在是奴才的荣幸，杨小主仔细别伤了手。”

我一听这话，就觉得好笑，也依样画葫芦，从盘子里抓过一把松子，道：“成公公要不要多来几次？我可不怕伤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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