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可以亲你吗》

她站在他斜对面两米远的地方，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突然开始有点娇羞，白色卫衣上的帽子盖住了她的头发，但她仍旧可以看出，他那疑惑的眼神暴露在了那对皱起的眉毛里。

在离门口只有一米的这里，在本应即将转身开门出去之前，她还是终于胆怯地说出了口“我想亲你一口”这句话。

她的声音像是有一半卡在了喉咙里，比往常低了许多，感觉只有自己能听得见。她知道自己不会有勇气将这句话复述一遍，所以刚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开始后悔没有大点声说。

“那你过来啊”。

就在她后悔的那个时秒里，他竟随即说出了比她高几个分贝的声音，如此响亮而又清晰，堪比高考的英语听力。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竟一遍就听清了她的声音。

只是他的眉头仍旧皱着，表情里没有一丝嘲笑她的意思。她一直都害怕他皱着眉头，却也离不开皱着眉头的他。

她兴奋地摘下帽子，放下交叉着的双手，小跳着过去，努力站稳在他的面前。她迅速踮起脚尖，昂起头，盯着他的唇和脸颊，却不知道该往哪里亲，又用什么动作去亲。在慌乱无措中，她忽然撒娇着撅起嘴说“你亲我”。

他的身躯没有片刻犹豫，在她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就弯成了符合她高度的弧度。他比她要高二十一公分，他每次站在她面前看向她的时候，总要低下头来，像是要准备仔细听清她总说不清的话，又或是像在观察她此刻的一举一动有什么愚笨的地方。

他的唇，轻轻地碰上了她的唇。淡淡的一个吻，没有让她羞得面红耳赤，却足够让她今天的爱情得到召唤。

她时常想象一个吻究竟可以改变她什么，是安慰心里的那份爱情还活着，并倔强地生长着，还是只为了宣告自己可以得到他和他的身体，即使爱情哪天死去，也无所畏惧。

她左身旁的那盏灯，散发出的黄色灯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洒在他的右脸，和她的左脸。此刻的窗外没有声音，只有屋子内烘干机的声音在持续地响着，盖住了她心跳时的紧张。

唇离开的时候，他的眉头终于平缓了。她来不及扫视他的双眸，便匆匆转身跑到了门口。打开他宿舍门的那一瞬间，她就像战士出征，带着全身的自信和勇敢。

离开时的勇敢，是否是不勇敢？不去探讨是否的问题，因为离开的时候，至少一切都满足了。她亲到了他，这就足够让她快乐好多天。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口后，将余光洒向外面的那颗大树，她想会不会有只龙猫出现，带她一起飞向树的最高枝头，然后拿出一把无名的乐器，吹起不悲伤的乐声，任风在树底下肆掠。

因为重温《龙猫》这部电影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亭子里，这座亭子距离他的屋子最近。

她经常性忘钥匙，因为借钥匙的地方，离他的屋子最近，就是这座亭子。

这座亭子是宿管阿姨值班的地方，坐落在清风苑C栋的正大门口，它的面积很小，里面只足够摆下一扇白色窗户，一张棕色椅子，和两张白色课桌，中间的过道只供一个人行走。其中一张桌子贴着窗口，宿管阿姨坐在前面值班，每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她就会看见她在打瞌睡，眼睛倔强地撑着，却翻起了白眼。后面还有一张大桌子，用来摆放学生们各种衣物。墙壁上有几个显示屏，记录着清风C所有楼层里的一举一动。

亭子很普通，甚至多站一个人在里面，便会觉得足够拥挤。

后来，她经常坐在这座亭子里，与其说是和宿管阿姨聊天唠嗑，不如说是特地为了在门口遇到他。但很多时候，她并不能看见他的踪影。轻音乐在小亭子里响着，她的耳朵里却没有车停下来的声音。

哦，对了，他有一辆黑蓝色的电动车，黑色的坐垫和蓝色的车头尾。黑色坐垫上印着白色“小刀”这两个字，蓝色车尾上印着黑色“小刀”这两个字。所以认识他以后，她对“小刀”这两个字有着特别的关注。她有时候看见别人的车上印着“小刀”这两个字，就会想到他的那辆车，然后心里常常默念“竟然和他的车是同一个牌子的”。

仿佛，因为他，于是所有他身旁的事物都变得有标签。

“小刀”从此就成为了她忘不掉的名字。

她会记住他停下车的声音，因为他停车的时候，车会很亮地响一声。其实大多数的车都有声音，谁敢保证自己听到的声音就是他的声音。她之所以常常笃定是他的声音，是因为她听过一次“小刀”停下的声音，在他的房间里，那是他回来的声音。

那是一次密会，或许他们的见面都可以称之为“密会”。他让她下楼去他的宿舍，她是迫不及待的。她可以在他的房间里，一次次地熟悉着那间屋子的味道。只是他忽然接到一条消息，要去体育学院给朋友送瓶水，他转过身摸着她的头说“你先乖乖在这里待会，我出去给朋友送瓶水。”

她像个孩子一样，换上他的大拖鞋，在他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窗户外的车开走了，她听见了他离开的声音。她坐在他的椅子上，数着他书架上的书，却每次都被他墙壁上的壁纸吸引，那是她曾熟悉的灌篮高手。

他房间里的味道，是她最爱的味道，远超过自己身上的香水味，可那间屋子的味道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几分钟后，一辆车的声音，在窗户外很响地拖长着余音，他推开门进来了，于是她从此就记住了这辆车停下的声音，那是他回来的声音。

这声音甚至会传到她三楼的宿舍里，她会换个姿势，让左耳靠近走廊，揣测一下刚刚的声音，因为她右耳听不见，正因为此，朋友们经常调侃说电影《左耳》就是特地为她拍的。

她右耳听不见，她曾经就告诉过他，可是他经常会忘记，甚至在他们认识一年以后的某一天，在等待电梯的时候，他忽然从她后面问了一句“你的耳朵是不是听不见”。她以为他刚刚给她说了什么话，让她没有听见，于是很着急地问“你刚刚有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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