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着火了。
香云坐在满地碎玻璃片里,透过凌乱的发丝向外看。一轮金灿灿的明月挂在她没有了玻璃的窗框里,它周围灼灼的火焰栩栩地散发着冰冷的光芒。不远处的苍穹里,乌云正朝着月亮的方向蠕动着。西北风儿裹着清雪肆无忌惮地横冲进来。那个蜷缩在碎玻璃里的人蠕动了一下,浓郁的酒气随着他的移动飘散开来,直抵香云的鼻子。六个半月大的女儿终于哭累了,在厚厚的棉被中睡着了,睡梦中隔一会儿抽泣一下,小小的肩膀在被子里不时地抖动着。
今晚她是饿着睡的,香云知道,这个时候的奶水是不能奶孩子的,上次香云就是生着气给孩子喂奶的,结果第二天女儿上吐下泻。王婶儿说过,这个时候的奶水有毒呢。
无知孩儿最幸福,饿着的梦境依然香甜,忽地咧着没牙的小嘴儿笑出声儿来。香云盯着女儿的笑靥,思想如脱缰野马般飞了出去。如果她现在已经十岁?十八岁?或者二十几岁,会怎样呢?她会不会为了这样的爸爸而不敢把同学或者好朋友带回家?幸好,香云长出一口气,幸好她现在不谙世事,她爸爸会在醉得不成人形的时候用喷着烟酒臭气的嘴巴亲吻她,她会皱皱眉毛但不会知道这每一次醉酒对于她的妈妈来说就是经历一次世界末日。她当然更不会知道这初冬的寒冷已经侵袭了她毫无遮拦的家。她什么也不知道,身上盖着两床厚厚的棉被,只无忧地憨憨睡着。
雪花儿砸在香云的脸上,一个冷战惊醒了她,猩红的地毯上落了一层白雪。日光灯随着风儿摇晃着,散发出冰冷的光芒。引火柴早没了,隔年的煤渣,只会冒烟不会起火苗的。暖风机已经变成了残骸,散落在碎玻璃堆里,怎么办呢?还有什么还能取暖呢?
一会儿女儿醒了还要把尿,那娇嫩的小身子能抵御得了这满屋子的寒冷么?
乌云像是一条巨蟒蠕动着,朝着月亮的方向。
逃出去,应该逃出去,但是去哪里呢?这大半夜的,总不能去敲邻居的门吧,还能去哪里呢?这个小县城香云举目无亲根本无处可去,那个人又蠕动了一下抱紧了胳膊,香云知道,如果他现在醒来,那么这场战争还是要持续的,他还是要瞪着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拉断电话线,拉断电闸然后吼叫着打人的。这时候他不像人,像是一只兽。开始的时候香云想是不是什么人得罪了他,或者他因为什么事伤了心才这样歇斯底里?时间久了香云慢慢地知道,就有这样一种人,只一点点酒,就能让他褪去人皮现出原形。
一个月三十天,他至少十天是这个样子的。
要是明早醒来就没事了。这么冷的屋子,他是不可能到明早醒来的。香云看一眼床上的女儿咬咬牙决定离开。先逃出去再说吧,即便是大街上,也好过守着这一片狼藉一屋子寒冷吧。
香云起身时发现脚底板刺骨的疼,低头看,雪白的脚丫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走到门口,香云回头看了废墟中的那个人一眼,他仍然蜷缩着,嘴巴微张,涎水流出来,很猥琐的样子。他会不会不醒来?冻死?想到这里香云有一丝迟疑。良久,看看怀里的女儿,咬咬牙转身,今夜,你冻死最好。
20世纪80年代,香云出嫁那天,几台艳红的轿车可是晃花了乡邻的眼珠子的,香云就是踩着啧啧的赞叹上了车的,开车的时候,香云透过红纱盖头看见了人群中的那双眼睛,不错眼珠子地瞪着她,香云不敢对视,尽管隔着茶色车窗隔着红纱盖头,香云还是慌乱地躲开了那钢针般的眼神。车轮撵着耳边的对话徐徐开动了。
为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啥?就因为他是城里人?
香云低着头嗫嗫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香云,你是不是真像别人说的那样脑子有毛病啊!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说他是个酒鬼,前妻就是被他喝醉了打跑的…….
香云低着头沉默着。
难道这就是真实的你,贪图安乐享受?香云还是不语。
那人一跺脚!算我瞎了眼,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
愤怒的背影消失在香云的沉默里,最后一句话香云没听清,应该是诅咒的话。香云自始至终什么也没说,还说什么呢?终是自己对不住人。
香云也没想到进家说媒的居然不是提前约好的那个,那个有事耽搁了,这个却来了,爹娘显然很高兴,一个嫁进城的女儿可是能给这一贫如洗的农家带来无数荣光的呢。香云人都没见到就昏头昏脑地应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香云想,为啥答应了婚事呢?是娘那句话吧。娘说,人家可是国营职工,铁饭碗儿,人家可说了,生个娃儿做做饭就是你的活儿。你不是愿意看书么?进了城你啥书买不了?想啥时候看就啥时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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