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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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什么也没做。鬼魂的模样太可怕了，尽管隔着一段距离，但我好像仍然能听见他身上的嘎吱嘎吱声。你没有处在那个环境，只是听我描述所以可能并不觉得可怕。但我是亲身经历，你知道吗。那时正值黄昏，院落的各处角落已经暗下来，四周都响起那种夜晚特有的虫鸣声鸟叫声，咕……咕咕咕咕咕……黄警官你看过《神女峰迷雾》吗，电影里就有这样的声音。我一个人呆在这么大一座空荡荡的院落里，除了那奇怪的叫声外一片寂静，阳光也渐渐弱下去，阴暗的角落慢慢连成片。我的神经本来就紧绷着，乍看见这么个脚不离地鬼鬼祟祟的身影，吓得头皮都炸了。谢天谢地，当时他是离我而去的，如果他冲我过来，没准我当场就吓昏过去了。所以尽管他消失了，我也不敢出门，莫回头这种地方，哪是我一个人敢去的。”

“可你总不能一直呆在窗边什么也不做吧。”

“我就是什么也没做，连书都不看了。一开始我还坐在窗边看着谷仓，因为监院还在里面，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那副模样的蔺四公。但很快我发现一个问题，我是在窗户后面的书桌旁坐着的，根本看不见窗户两边的庑廊过道，万一有什么东西悄悄从庑廊过来，突然出现在窗户上，那还不把我吓死。我越想越瘆得慌，越想就越觉得有东西躲在墙角边，随

时准备跳出来。于是我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往里屋走，可没想到我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是某种东西摔碎的声音。”

“是谁发出的惨叫？”

“当时根本听不出来，那声音很凄厉，就像被一刀捅进喉咙的猪发出的，那声音离我也近得可怕，就像在我耳朵边叫一样，一下子就把我的魂吓没了。我腿一软，一屁股摔到地上，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

“之后呢。”

“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转过去看，因为我是背靠窗户的，后来我慢慢转头过去，倒是没看见什么吓人的东西。我鼓足勇气望向谷仓和莫回头，发现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等一下，你是说，声音是从谷仓那边传来的？”

“没错。”

“能确认？你不是被吓得不轻么，还能分辨出声音的方向？”

“能，因为当时有两个声音，第一声是惨叫，第二声是某种东西摔碎，有点像锅碗瓢盆一类的陶瓷品。刚听见第一声时我确实吓得够呛，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第二声就听得比较清楚，声音来自背后。因为之前一直看着谷仓的方向，所以我转身后背对的也是谷仓，两个声音都是从那里传来的，不会错。”

“背对谷仓……这么说当时你面朝这幅画？”

黄警官手指南墙，上边不高不低挂着一张静物油画，画的是些苹果香蕉之类的。一开始黄警官还以为是挂历，但仔

细一瞧，那上面的图案竟然是用手画上去的，还能看见颜料的凹凸感。

“是的，我转身正好对着它。”

“别人送的？”黄警官随口一问。

“是监院送的，每个执事一幅。是四年前的中秋夜吧，他一时兴起，画了几张。”

“有意思，国画西洋画样样精通，人才啊……对了，惨叫声和碎裂声，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五点四十六。”

“哦，怎么这么精确？”黄警官有些奇怪。以他的经验来看，大部分案件目击者对时间、距离、物体大小等关键证词的判断都存在不小的误差，有的甚至牛头不对马嘴。像焦扶南这样能精确到分钟的，实在少见。

——对了，他眼前有个钟。

焦扶南的回答也是如此：“那时候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钟，指向五点四十六。因为我想等晚课结束之后，与道友们一起去看看谷仓的情况，一个人我实在没这个胆。”这点在场之人都能理解。包括黄警官。

“所以之后的一个多小时，你就一直呆在屋子里没敢出门，直到晚课结束？”

“对，当时我吓得不知所措，本想躲进被窝，但窗开着，万一有东西爬进来怎么办。我也没有走过去关窗的勇气，总感觉窗边随时会探出一张惨白的脸。关窗不行，不关窗也不行，我思来想去，索性躲在书桌左边的角落，将整个人藏在黑暗中，这样敌明我暗，起码心理上放松一些。好

巧不巧的是，蹲在那个地方正好可以望见谷仓大门和庑廊的一段，如果有谁从谷仓里跑出来，我便能瞧见他。我大气也不敢出，一直就保持蹲姿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天色渐渐暗下去，房间里漆黑一片，但奇怪的是我反而不怕了，越是黑暗，就越难发现我。窗外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庑廊上的灯笼还亮着……”

“等一下，庑廊上有灯笼？”黄警官大吃一惊。

“有啊，就在梁下。”焦扶南指着窗外。顺着手指方向，黄警官的确看见短庑廊的檐下露出半截灯笼屁股。

“可你不是说院落里没人了吗，灯笼是谁点亮的？”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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