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娘娘鬼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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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黒酆山做什么？”老妪问。她手中捧着一叠碗筷，看样子是要开饭了。齐恩咽了口口水。

“看风景。”

“怎么会迷路呢，黒酆山里可不能乱跑。”

“请问您怎么称呼？”

“没有名字，你们也叫我姆妈好了。这是我女儿十七，正月十七出生的。”姆妈抚摸十七的长发，满眼是慈爱，十七垂头靠在她肩上，好一幅恬静安详的画面。

（……但这里有人头桩！）

“姆妈……”黄警官不太习惯这么称呼别人，这称呼令他想起自己的母亲，“请问这是什么地方？我听您女儿说这个村子叫鬼寨？”

“对，是叫娘娘鬼寨，村前那条溪沟叫做娘娘沟。这一带遍地竹林，遍地棋斑子，旁人都不敢来，所以叫做娘娘沟。你们知道吧，棋斑子是一种毒蛇，是巫烛娘娘的化身。”

“嗯……已有耳闻。不过村名中为什么加个鬼字呢，还有，村口的人头桩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问题，姆妈的神色黯淡下去，“先吃饭吧。”她说。

汤粥熬煮得如肥肉般粘稠，盛在陶碗里只晃不动，齐恩一开始觉得它难以下咽，但尝了一小口之后，味蕾打开，便再也停不下来。与体力一样，饥饿也是有极限的，捱过饿的人都知道，一旦过了某个点，便再也感觉不到饥饿，即俗话所说的饿过了头。不过一旦开始进食，这种感觉又会再次强烈起来，驱使人狼吞虎咽。再加

上，汤粥里有豆子，薯块，菜叶，一点点肉末，以及大量辣椒，非常适合在寒冷的冬夜食用。三人饱食一顿，直到大锅见底，而姆妈和十七却只吃了一小碗。

“吃饱了吗。”姆妈笑着问。说起来，好像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笑，说话时在笑，吃饭时也在笑，是天生如此？

“饱了。”不知谁打了个嗝。

姆妈叫十七收拾，然后给三人讲起鬼寨的来历。原来娘娘鬼寨并不是天然形成的村落，里头的居民是被各个村寨赶出来的不祥之人，这些人几乎全是女性，娘娘鬼寨便是她们的放逐地，鬼指的便是不祥之人。所谓不祥之人，不外乎以下几类：年纪轻轻守寡的，生不了孩子的，生下孩子早夭的，还有一类，是被巫师认定为蛊毒附身的女子。按照黒酆山的规矩，倘若该村当年收成不好，或者闹过瘟疫，或有人横死，便要请巫师行逐疫之术。巫师先做法找出蛊毒附身之人，缚以茅绳，以狗血淋其身，之后由巫师牵着从葬区出发，穿过村落一直走到水边，将全身浸于水下任由水流冲洗，罪孽越深浸的时间也越久，一切全凭巫师把握。淹死人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大多数时候人没事，只是遭些罪罢了。在此期间整个村子包括家人亲属都要全程围观，但不能帮忙，更不可尝试解救。尤其可怕的是，对蛊毒附身之人来说，逐疫仪式只是

个开始，此后一生她都要背负不祥的骂名，直至入土。即便入土，也不可入祖坟与家人同葬，而是另立墓茔，坟头不树不封，也无墓碑。基本上，算是被整个社会所排斥。因此，有些烈性女子（更大可能是其婆家娘家）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便干脆跑到娘娘鬼寨孤独终老，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与她们已无半点关系……

还未说完，姆妈混浊的眼中已长含泪水。但她仍然坚持往下说：“早年我嫁到夫家，一切都好，很快便生下一对双胞胎，没几年又怀上了十七。没料到我那两个儿子竟然长不大，十几岁了还是与小孩子一般高，而且他们双手长得过膝，与普通人完全不一样，所以被村民视为怪胎。从那时起我便有了预感，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赶到娘娘鬼寨。终于有一年，山洪爆发冲毁田地果林，村里的日子过得很惨，村长老就请了雾翕村的大巫师来逐疫，一选便选中了我……把我折磨完，他们又要赶走我的两个儿子，无奈之下，我才带着三个孩子逃到娘娘鬼寨。在这儿我们过得挺好，日子也安稳下来，可惜不久之后，我那两个儿子……”

姆妈说到这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想必她的两个孩子也过世了，只剩十七一人陪在身边。）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妖言惑众之事！”黄警官气得浑身发抖，“当地政府就不管管吗。”

“

管不了，从古至今黒酆山一直这样，谁也改变不了。”

“那么村口的人头桩是怎么回事？我瞧木桩内还摆着人头，有什么用意吗。”

“那个……那个是用来警告鬼寨的人，禁止踏出村寨半步。每年三神节一过，巫师们就将过去一年里横死的无主冤魂都算在鬼寨头上，将尸首的头斩下来放在人头桩上，希望那些冤魂永远纠缠着鬼寨。”

“真够歹毒的，不过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不干脆将鬼寨消灭掉呢。”

“黒酆山的规矩，逐疫过后蛊毒已除，但人也成了亡人，不属于人世，巫师是无权干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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