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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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登禋傩祭就在二舟宫举行，确切地说，就在那……”柳师公拐杖一指——

是广场中央那个略微突起的平台。

“什么？”“这怎么行？”

话音未落，道士们一片哗然。在道观举行巫术仪式，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即便道教的神灵信仰多元且庞杂，所奉神仙名目众多，但那都是纳入神仙谱系，有正规编制的。而巫傩淫祠供奉的神灵，不论其渊源如何，对道教而言均属编外人员，是邪神，是打击消灭的对象。通俗地讲，全是妖魔鬼怪。让这些妖魔鬼怪的信徒跑到神圣的道观里胡闹，当着十方天尊三官大帝灵官太岁等神灵的面在那口吐白沫五体抽搐，成何体统，这大祭司简直是异想天开。

景弘道长想得却更深入一层。要知道，道士和巫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行，都替人驱邪治病。既是同行，势必有摩擦，所以在黒酆山——其实不光黒酆山，全国哪都一样——这两派一直暗中较劲，争拢信徒。道教作为中国土生土长的宗教，有着严密的思想表达和组织架构，是信仰层面的需求。而巫术源自原始的祖先崇拜，地域性很强，这就造成了巫术既没有完整的世界观也缺少彼此联系，根系众多却长不成大树，因此只能满足人们工具层面的需求。所以两厢比较之下，黒酆山山民还是更偏好道教一些，毕竟道士们除了捉鬼之外，还会告诉

你天上哪些神仙在保佑你，而巫师只会闷头降神，至于这神灵长啥样脾气秉性如何，对不起，你瞧不着。最关键的一点，道教的神仙体系是开放的，随时招人，只要修炼得当，凡人也能成仙，这个诱惑就太大了。因此二舟宫的香火一直以来都非常旺，声势远远压过十里八乡的巫师群落，此消彼长，雾翕村便渐渐显出颓势。而这回大祭司提出要在道观搞什么招魂仪式，包括之前对幽冥尧灵醮的质疑，分明是想借机打压二舟宫，将雾翕村这杆大旗插到二舟宫头上，将信徒从道士们手里抢回去。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景弘道长心想，想在二舟宫扬你们雾翕村的威名，门都没有。“对不起，二舟宫向来只设斋醮科仪，如要举行大登禋傩祭，请另寻他处。”他铁青着脸说道。

“另寻他处？可笑。老蔺他们是死在二舟宫的，暴毙而亡，魂灵依然在二舟宫逗留，不在这儿招他们的魂去哪招。”

“大祭司法力高强自然有办法。”

“你不想我在这儿招魂，是不是怕老蔺他们指认你为凶手啊？”

“他们真要指认，在哪招不一样，我又不会跑。”

“不见得吧，你不在场，回头再说我使诈，我上哪说理去。招魂的规矩，魂灵只能招一次。”

“我可以去现场看你招啊，只要不在二舟宫。”

景弘道长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不松口，

料想柳师公也没辙。可他还是低估了大祭司这三个字的份量，柳师公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实话告诉你，大登禋傩祭可不是普通的招魂术，它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什么作用？”

“登禋，即是请纸玉童子入茧房，一来招魂二来消灾，你也知道纸玉童子是雾翕村的茅主，非紧要关头是不能随便请的。若仅仅为了替老蔺招魂，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二舟宫里黑伯作祟，才是我举行大登禋傩祭的目的，要降黑伯，非得请纸玉童子出场不可……而且这不光是二舟宫的事，事关黒酆山几万人的生死，不知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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