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叫巴齐

奚沐醒来时已躺在一张铺着蒲草席的木床上，沿着屋脊轻轻环望，这是一间略显寒酸的草屋，家徒四壁，荜户蓬门，想来是被一户穷苦人家所救。

未过片刻，一个皮肤黢黑、长相敦厚的少年郎推门而入，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手里捧着一碗热汤，不时对着石碗吹着凉气，模样有点滑稽。

他一脸怪异地走向摆在当门位置的木桌，脚步渐渐加急，安稳放下热汤后，拍着屁股蹦跳起来，紧接着又使劲搓了搓手，哈了哈气，姿势夸张地摸了摸耳朵。

不经意回头间，恰好与奚沐灼灼的目光隔空相撞，看起来那人是想笑却又不敢笑，整张脸呈现着玩味的神色，他的脸立时通红一片。

“你...你醒了？”少年郎慌忙垂下头，忸怩地看着脚下，声音低若蚊鸣。

“多谢小哥仗义搭救。”奚沐一边说一边起身道谢，可话刚出口，嘴角就传来一阵撕痛，身体也不由一滞。

“你身子骨还没好利落，暂时...不要乱动。”说着，少年郎偷眼看了看奚沐，又慌忙把头低下，“还有，不用..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嘛，你说呢?”

他好像鼓足了勇气才敢说出这句话，刚低下的脑袋又悄悄抬高几寸，斜眼看着奚沐，眼睛里满是希冀。

奚沐一阵哑然，这话听着有些别扭，就跟两人相识多年一样，可实际两人才认识不过盏茶工夫，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当他看见少年郎热切的眼神以及敦厚的相貌时，一个久违的身影在他脑海慢慢凝现，他心中一热，情不自禁道：“对，咱们是朋友，一辈子的朋友。”

少年郎对这一加码答案始料未及，朋友还不满意？还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他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怔呆一会，然后搓着颈傻笑起来。

奚沐也被自己的回答逗笑，小声嗬嗬几句，倏得一惊，疏漏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对了，你们救我时，可有人受伤？”奚沐连道，幽灵船诡秘异常，千万不要有人下到船舱里去。

“没有啊，我跟阿爹看见你时，你一个人孤零零趴在甲板上，性命垂危，眼看着就要绝了呼吸，我们紧着把你救回来，没在船上多呆，也没见什么人。”

“那就好，那就好。”奚沐松了一口气，“对了，还未请教小哥大名。”

少年郎渐渐活泼，露出一个灿烂微笑，如清风过堂：“我叫巴齐。”

奚沐挤动着面皮，报以微笑，如幽泉冽纹：“我叫奚沐。”

...

巴齐与他阿爹是靠海过活的普通渔民，血雪初停之后，他们便匆匆出了海，连着大半个月不能出海，对他们这种家底薄弱的渔民来说是灾难性打击。为了弥补损失，他们连续好几天在海上停留，日夜捕捞，没成想在归来途中遇到了幽灵船。

巴齐向来性格怯弱，见幽灵船巨大异常，阴森可怖，当下催促他爹趁早离去。可他爹巴老三却浑身是胆，脾气执拗，说什么都要上去看看。巴齐对他爹言听计从惯了，撇了撇嘴，没有多言。两人用船上带着的一把捕鱼用的飞钩钩住幽灵船甲板，顺着摸了上去，他们一眼就看到伏在地上兀自昏迷的奚沐，眼看着出气比进气多，命悬一线。

刚一上船就撞见垂死之人，巴老三颇觉晦气，他四面望了望，幽灵船上鬼风阵阵，阴息滔天，让人不寒而栗，整艘船又破败不堪，一副风烛残年的穷酸相，这样一艘烂船能继续行驶已是怪事，甲板上还躺着一个白发童颜的俊秀男子，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况且男子那白发白的仿似不像凡人所有，白如泄雪，灿若晱玉，纵是巴老三眼高于顶，当下也有了几分退避之意。

只是两人欲要下船时起了争执，他爹嫌奚沐来历不明，救了恐有大祸，巴齐却一心想着救人，不然后半辈子良心难安，巴老三人并不坏，见儿子如此坚定，也就顺水推舟地说了句，救吧，救吧，也不知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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