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能带个家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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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变成了留火，首都的天空不太蓝，拦不住恣意妄为的太阳，烤得人又焦又燥又焦躁。不过这火是烤不到我们的男主角张淳风的，他此刻正在郊区的一间小公寓里，准确地说，是在小公寓卧室空调底下的空调被里，同条被里还躺着张淳风相恋多年的女友赵衍。

日头三竿上了两竿，被里两人还在打鼾。鼾声不响，却格外有节奏，两人可能正在梦里合奏一首交响乐。忽地，赵衍的鼾声变了个调，从温和平缓变得短促急凑，像是被塞住了汽缸的柴油发动机，脸上也闪过一阵潮红。又过了一阵，赵衍一口气吐出，面上红色褪去，也不打鼾了，她醒了，或者说至少醒了一半。

赵衍眼也不睁，只是挪了挪脑袋，伸出舌头去舔张淳风的耳垂，一下、两下，没几下就把他舔醒了。张淳风清醒几秒，转身看向赵衍，两人的额头顶在一起，赵衍动了动眼皮，长长的睫毛在张淳风的鼻子上扫动两下。

张淳风秒懂，抽出压在赵衍脖子底下的胳膊，趿着拖鞋来到厨房。一大勺蜂蜜，一把花果茶，热水冲开，凉开水调温，张淳风把杯子塞到赵衍手里，吸管塞到她嘴里，自己则拿了本平娃的小说，靠在床头看起来。他用手指梳了梳赵衍的额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赵衍便从被窝里滑出来，钻进张淳风的怀里。

这个过程中，两人没说过一句话。

时间像被静止了，在这个本该忙碌的早晨，张淳风和赵衍不约而同地偷起闲来，而且一偷就没个完。

不知过了多久，张淳风的肩膀有些酸，小指托书也托麻了。他想换个姿势，也给怀里的人换个姿势，却发现赵衍硬得像块石头，怎么也挪不动。抬起头来，墙上的挂钟停在十点二十四分，秒针一动不动；墙角的蜘蛛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着挂在网上，也一动不动。

时间，真的静止了。

张淳风被吓得一抖，想从床上爬下来，却被石头一样硬的赵衍卡在了床头。

“不用麻烦了，就这样说吧。”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张淳风的屋子里。张淳风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就好像他一直在这儿一般，毫无违和感。

张淳风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不过今天这事却有些动摇了他的信仰。事出反常，少是撞见鬼，多是遭了贼，而今来看，可能二者都有。

那男人穿着一身中华民族古典风格服饰，看这制作工艺，一套下来怕是最少要大五位数。张淳风对此略有研究，之所以说这是中华民族古典风格服饰而不是特指某个朝代的服装，是因为这是个四不像——秦汉唐宋明，甚至日本就唐装改良的和服，都能看到些影子，又都不是。当然，现在这么穿的人也不少，也罕少有人去深究自己穿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中华、民族、古典，这六个字连在一起可以打败全世界。

“这样是不是不太舒服？”那男人打了个响指，床、空调、张淳风身周的一切，包括赵衍都碎成粉末状消失，张淳风身周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暗。

他更不舒服了。

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坐下，黑暗中，沿着他的屁股凹出把椅子样的东西。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但你先不要问，听我说完再问。”

张淳风点点头，他倒是想问，可嗓子里蹦不出一个字来。不用说，肯定又是眼前这人干的。

“首先，关于我。我是谁？我是‘地球’的管理员，我现在的这个形象叫江扬（音），是创造了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就类似于你们神话里的盘古，或者上帝。我也是江扬创造的，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高级人工智能。江扬就是做人工智能创建设计的，你们这个世界都是他设计的程序。这也能解释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何能出现在这里——一切都不过是一串代码罢了。”

“至于江扬为何要写下这串代码？人类的文明太孤单了，飞船飞出几亿亿光年都找不到同伴。他们便想着，为何不自己创造一个呢？如果人造的三维文明能进化出足够的科技进行升维，那不就有同伴了吗。江扬和他的团队直接抄了一颗宜居星球进行建模，于是就有了地球。”

“最开始的地球进化不出生命，后来江扬给他加了个bug，让海底火山一天喷发2的10次方次，于是就有了细胞。有了生命，却进化不出智慧，江扬又加了个bug，周期性地削弱分子键能促进变异进化，于是就有了人类。有了人类，却进化不到四维，这次的bug不好加了，于是江扬就创造了我，让我给你们加bug……”

“你的任务就是回到你们的古代，促进科学技术的发展，让人类文明加速发展。你明白了吗？”

张淳风点点头。

“很好，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江扬打了个响指。张淳风感到喉咙上的束缚消失，想也没想就说：“我能不回去吗？我创业才刚有点起色，手底下还一大帮子人等着吃饭呢；女朋友谈了六年了，年末就打算带她回去见爸妈；我爹妈快退休了，他们就我一个儿子……”

“不能。”张淳风的求情被江扬无情地打断，“你只是一串代码而已，不论你同不同意，我都会把你剪下来粘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