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汉宣帝整顿吏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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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固的《刑法志》写得太好，太深刻，太美了。大家有空一定要读一遍，这是中国历史热爱者一生一定要做的事情。相信我，没错的。

原文还是有点难懂，我给大家翻译一下。汉武帝时候，对外开疆拓土，连年征战，在内穷奢极欲好大喜功，奢侈享受一样不落，老百姓不是去打仗就是服劳役，贫困劳累，身体被压榨，财产被剥夺，走投无路，因而犯法。汉武帝没有体谅老百姓，而是加强了国家机器的运转，采取高压政策，提拔使用张汤、赵禹之类的酷吏，织密法网，加大执法力度，对所有的犯罪都是从严从重来打击处罚。知情不举也成犯罪，有职务的人，一人犯罪，上级主管、监察官员，都要连坐。因为张汤等人的示范，从严从重从多处理犯罪成为风气，酷吏成风，想方设法给人加罪，各种案例互相攀比。法网越来越密，越来越严苛，官员和老百姓动辄犯罪。据统计，这个时期形成法律一共有三百五十九章，其中死刑有四百零九条，涉及一千八百八十二种情形，这个期间死刑犯案例的汇编共有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二件。法律条文和讼狱案卷堆满了橱架，掌管法律的人看都看不完（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这话太形象了）。法律繁多杂乱谁也不能完全掌握，因此全国各地的官吏判案就很不一致，同样的犯罪，在临淮郡盱眙县判五年，到了常山郡井陉县就判十年，而且都有案例和根据。（由此看西汉时候是判例法和制定法并行），这样就导致大量官吏徇私舞弊，玩弄法律来达到个人目的。法律丧失了公平性，老百姓因此愤愤不平。

那些说中国没有法制实践的家伙，都给我闭上你们的俾嘴。汉武帝的时候，我们国家就形成法律三百五十九章，死刑有四百零九条，涉及一千八百八十二种情形，死刑犯案例的汇编共有一万三千四百七十二件。中国没有法制实践么？《刑法志》里面还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专任刑罚，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自程决事日县石之一。秦始皇是要亲自参与法律工作的，白天干完晚上干，每天必须看完牍一担！看到最后累死算！

这种律政的繁杂混乱不公平，已经是深刻影响到社会安定的一个问题了，汉宣帝几次下诏征求意见，很多基层的官员都反应这个问题，其中，巨鹿郡的廷尉史路温舒把这个问题讲得最好，受到汉宣帝称赞。

路温舒上书的核心是讲，秦朝的灭亡有十大过失，有一条至今还留存在我们这个时代，就是“以吏为师”。邢狱对于社会安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死者不可复生，你砍断了他的腿就接不上了。所以古语说“与其杀了他，宁可违法放过他。’如今办案的官员们不是这样，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严苛的人得到奖赏，宽松的会被追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

我们这里停顿一下，讲一下“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这句话，太深刻了，太形象了。我的一个朋友在食品行业，做食品添加剂生意。目前我国食品添加剂有23个类别，2000多个品种，包括酸度调节剂、抗结剂、消泡剂、抗氧化剂、漂白剂、膨松剂、着色剂、护色剂、酶制剂、增味剂、营养强化剂、防腐剂、甜味剂、增稠剂、香料等。从三聚氰胺事件以后，食品行业就没法干了。为什么呢？国家对于食品安全是高压态势，任何一个地方出了问题，都是要免职的。“本行政区域内发生重大食品安全事故的，责任领导一律先免职后查处。”有了这样一个政策，对于老百姓是好事，是一种食品安全的保障。但是对于食品添加剂行业，则是灭顶之灾。因为食品添加剂是专业性非常强，分类非常细，相关企业利润一般，规模较小。地方上的“责任领导”，一旦出事“先免职后查处”。换做你，你会让自己辖区内一个生产拟内孢酶的小厂存在么？它一年产值200万，纳税十几万，产品号称卖到全中国。我怎么知道拟内孢酶和三聚氰胺有什么区别？会不会有毒？它产品卖到全中国，岂不是一旦有问题，全国都要找我？这风险太大了。最保险的方法，在我辖区我不让它存在。对于这个“责任领导”，“自安之道”就是我的辖区内不允许这种厂子存在。我搞不懂他的产品，没几个人能看懂，纳不了多少税，解决不了几个就业，没准还污染环境，出了事我丢乌纱帽，这种厂子让“责任领导”寝食难安。“责任领导”的“自安之道”就是把这种厂子消灭掉。你爱上哪里生产去哪里生产，反正我是不让你在我这里生产。问题是全国一盘棋，所以这种企业最后就无立锥之地。

汉武帝时候的政策取向，就是让官吏们，自安之道在人之死，因此治狱之吏皆欲人死，真的不是这些官吏们喜欢让人死。这是政策的导向问题。

我们接着讲路温舒的上书，他讲“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这种制度设计上的缺失，导向的错误，导致目前的结果就是说，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万数。要知道，汉宣帝时候，全国人口4040万，妈呀，每年判死刑的上万人，加上其它类型的刑罚，这得多少人犯罪啊！这简直就是白色恐怖啊！汉武帝虽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他的所作所为，真是秦始皇的好学生。如果事实如此，真是骇人听闻！汉文帝时一年“断狱四百，有刑措之风”。可是到了汉宣帝改革之前，每年死刑犯以万计。这哪里还是什么太平盛世，这就是白色恐怖。真不知道，武帝时候的人民的怎么熬过来的，汉武帝“有亡秦之过，而免亡秦之失”，诚然，诚然也!

路温舒接着讲了当时普遍存在的刑讯逼供，诱供的情况。夫人情，安则乐生，痛则思死，棰楚（音锤楚，鞭杖之类刑具）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示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导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练而周内之。盖奏当之成，虽皋陶听之，犹以为死有馀辜。何则？成练者众，文致之罪明也。故俗语曰：画地为狱，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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