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主父偃的天才建议：迁茂陵令和推恩令

汉武帝以为齐王是主父偃下令杀的，于是以逼杀宗室、结交诸侯、私受贿金数罪并罚，将主父偃下狱，交有司勘问。起初，汉武帝并没有杀他的意思，但主父偃得罪人太多了，倒行逆施，所以没有人给他说好话，都希望杀了他，特别是他得罪了当时的丞相，他的老乡公孙弘。汉武帝一看，民意不可违，况且杀了主父偃对安抚诸侯王有好处，就下令诛了主父偃全族。司马迁评论主父偃“及名败身诛，士争言其恶”。不过，这到合乎他心意，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大丈夫快意恩仇，虽然身首异处，但也青史留名。

乡来望诸报燕惠，无怨无怒方雍容。其谁掩卷辄恸哭，主父偃与齐蒯通。

主父偃提出的推恩令惠而不费，非常巧妙，便于实施。可是迁茂陵令就不那么容易了。徙郡国豪杰及訾三百万以上于茂陵，有历史学家指出，这个“訾三百万以上”按财富实力换算，大约相当于今天的亿万富豪。汉代财富形式大多是土地、房产，奉旨迁徙的富豪只得贱卖土地房产。但是，全国所有富户都要迁徙，谁来买田呢？于是，地方政府出面将千万亩良田低价收购，而后分给流离失所的无地农民，国家只收取十分之一的税收。这样，流民得以安置，政府粮食税收增加，而豪门利益集团的巨额财产，在迁徙茂陵的过程中被强行“均富”了。汉武帝这么狠，当然不能不给被迁人员一点好处，汉武帝让政府支付给每户迁徙者20万钱的“拆迁补偿款”，还有政治荣誉，可以脱去商家身份，从此可以入仕了。举家迁徙失去土地的茂陵子弟，不再囤积财富，而是一掷千金，致使长安城成为世界第一豪华都会；而“茂陵子弟”，也成了“富二代”专用的古代热词。

聪明，太聪明了。主父偃和汉武帝都是天才。一个敢想，一个敢干。

即使是这样，哪个亿万富翁愿意千里迢迢从河北举家搬迁到陕西，万一死在路上怎么办？可想而知这个政策阻力有多大。这可比焚书坑儒动静大多了，而且触动的都是富豪的利益，他们里面肯定有读书人，肯定有会写诗，会写伤痕文学的人，会写《软埋》的人，一路走一路写，北风号，雪花飘，路漫漫，天渺渺，凄凄惨惨戚戚。问题来了，为什么历史上就没有孟姜女哭长城一样的故事，来描述迁茂陵这一段亿万富豪们的血泪史？汉武帝是怎么做到的？这真让人好奇。汉武帝手段真高，实在高，高山仰止！后人诟病汉武帝任用酷吏。如果汉武帝没有高压政策，没有酷吏和军队架着刀在这些富豪身后逼着，这个政策怎么可能落地？革命不是请客吃饭。通过“迁茂陵令”这一件事，就能看出汉武帝做事的眼界，决心，魄力，手段。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干，二班人知道怎么干，也不敢干，怕被反噬。

我们还要深入分析一下当时的情况，来看看汉宣帝面临的困境。“迁茂陵令”非常必要，理由特别多。汉初休养生息70年，社会发展，商人阶层已经非常非常有钱了。有的富商大贾及其婢妾的服饰超过了皇帝和皇后。汉武帝经常去外面玩，大家为了讨好他，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豪车美女都给他送，他了解情况。富商大贾虽然没有政治上的特权，但他们通过和官吏相交，实际所掌控的力量甚至超过了官吏。可以说，商人阶层在这个时候，经济力量和社会力量非常强大。比如蜀临邛卓氏、程郑、南阳孔氏、鲁曹邴氏、齐之刀间、洛阳师氏、宣曲任氏等等，他们已经惊动了党中央。这种力量必然导致地方分裂割据势力悄悄膨胀。这还了得！从秦以来，重农抑商，“士农工商”，工商业者握有财富，但是在制度设计上，不给他们话语权。可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地方富豪大贾通过财富，“交通王侯，力过吏势”，甚至“封君皆细首俯给”。为了转变商人的地位，商人财富有从工商业向农业转化的特点，所谓“以末致富，用本守之”。他们沟通官吏，欺压百姓，兼并土地，这就使得土地兼并更趋剧烈，严重破坏了国家基础——编户什伍组织，越来越成为削弱中央集权的不安定因素。土地兼并历来是我们古代农业社会的心头之患，土地兼并乃是农业社会伴生的一个毒瘤，而且从皇室到官僚阶层到富豪都参与，统治者对其过程的抑制往往有心无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比如大将军卫青立了那么多军功，能不封赏么？封赏的过程就是土地兼并的过程。所以土地兼并这个事情有多矛盾，对于农业社会有多无奈，可想而知。就是汉武帝使出这么狠的招数抑制豪强，抑制土地兼并，西汉还是死在土地兼并上面。所以，应对土地兼并，时不常就得出手，一旦手软就完蛋。但是手段太硬也要完蛋。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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