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停课当夜

萧寒生只忐忑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情绪。当然只是看似正常，该吃饭吃饭，该洗澡洗澡；平时他话就不是很多，现在更是一句话都不说。据我所知，雷伊、盖亚、卡修斯三人有着一个共同的感受：萧寒生不说话的时候，就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威慑力和压迫感极强的气质，很像他们在宇宙中曾遇到过的一个很强的精灵。而布莱克说，对于他，这种气质不止是曾交过手那么简单，而且还很熟，引发起了他自己的能量在一定程度上的共鸣。晚上十点多，果然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我看没一会儿居然下这么大了，紧急转移挂在阳台上的衣服，卡修斯也来帮我。雷伊则拿来了我的手机：“阿情，有消息！”

我接过来一看——停课通知。“好家伙。”

我对众位道，“明天不用上学了，全区中小学都停课，至少要停上一天。唉，台风刚到，就下这么大雨，还真是头一回啊。”

照例在十一点二十多分熄房间的灯。刚调好闹钟躺在床上，就听到别处传来隐隐说话声。我站在屋里听了一会儿，断定这声音来自一楼的客厅。为什么萧寒生和布莱克一个平平常常的聊天会让我印象如此深刻？因为我发现萧寒生居然跟除我以外的第二个人敞开了心扉！我不是吃醋，我是感动。萧寒生的过往就是一道结痂结了很久还没有痊愈的伤口，时不时被撕开，都是血淋淋的。他愿意和布莱克这样聊天，就说明他已经把对方当做亲密无间的人了。萧寒生出生在十五年前的大寒那日，故起名“寒生”。都说母亲生娃就是在鬼门关前转一圈回来，那萧寒生的母亲简直就是差点被拉进鬼门关了。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居然是一个没有双腿的孩子，不免是有些低落的。也就是因为生来就缺两条腿，他才在什么都没做错的情况下遭到校园欺凌。他不论什么天气都穿长裤，而且有时候腿部动作稍微别扭一些，结果就让人给欺负了。萧寒生十几年的人生好像都和“厄运”脱不开关系。天生残疾，母亲在生他时真的可谓九死一生，出生几天后家族企业彻底败落......在萧寒生五岁时，他的父母给他装了假肢，并且教他用假肢。同年，萧寒生还有过一个妹妹出生，但是这可怜的女孩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那会儿，萧家父母遇到了我的父母。我家这二位也是做生意的，风生水起，萧伯伯和萧夫人正落魄时被我爸妈提携了起来，他们将我爸妈视作大恩人，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萧寒生的，我六岁他七岁。第一次，他们到我家来，带了很多的礼物；后来，就是我去他们家，去了几次后，才突然发现他们家原来有个孩子，和我差不多大。我问两家大人为什么不把这男生介绍给我做个朋友，我父母纠结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这孩子吧，不太好相处......”我却觉得他很好，又聪明，又细心，除了不爱说话、不爱玩，其他都是几乎完美的。我说什么都要和他交朋友。和他交朋友，厄运从来没有找上过我，我还是一个快快乐乐的孩子。我们宋家祖祖辈辈是单传，每一代都盛产女孩子，我爷和我爸都可以说是个意外......我以此安慰被大人告知因为他而令他自己失去了一个妹妹的萧寒生：“我可以在老家拿一个妹妹来送给你，你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萧寒生七岁的时候，萧家又添了一员男丁。与他那在大冬天冷得几乎飘雪的日子里出生的哥哥截然不同，这孩子生在大暑期间，天气晴朗又万里无云，弟弟的四肢也健全。所以，萧家的父母偏爱老小，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了？好了，这下，萧寒生就完全不适合被称为“孩子”了。虽然年纪还是个位数。他开始干各种与年龄不相称的家务活，开始变成一个不得不照顾小小孩的大小孩，开始变成爸妈的出气筒......七岁以后，他的假肢都是我爸妈看他可怜，出钱给他换的。萧寒生十二岁时，家里又发生了不小的变故。他带着五岁的弟弟出去玩，结果他去对面那条街买瓶水，一个没看住，小的就让一辆电动车给撞了。倒是没有危及性命，但右腿瘸了，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极其不好看。听说那晚，萧寒生让他父母打了个半死——真的不是夸张——“为什么你要这样，我们上辈子欠你什么了吗？！”

是邻居听到了屋里有孩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和求饶声，觉得事情不妙报了警，才让萧寒生那个本来就不健全的身子上没有再缺点什么。我爸妈不再提携萧家那两人了。萧寒生的医药费都是我爸妈付的，他当即想要认我爸妈做干爹干娘，却又迟疑地怕给我家带来厄运。是我爸妈安慰他，都会过去的、没有所谓带来厄运之说，他都感动得想跟我家姓了，但二位笑着说：哪儿有干儿子和干爹姓的？这才算劝下他。打那以后，我和萧寒生就如同兄妹俩一样,共处一室，朝夕相处。我绝对是个异性恋者，可我对他也确实没有所谓的喜欢（至少暂时来看是这样），不过是把他当哥们儿看待。他的父母和弟弟也再没出现过，大概搬家了，远离了这个伤心之地。说来也怪，萧寒生十二岁以后，就没再给身边任何人“带来厄运”——当然也是好事。只是他一定多少落下了阴影，被打过后性情大变，有事无事就爱蹙着眉头，喜欢一只手转着魔方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出神......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啊！布莱克也和萧寒生交换了他的故事。我在房门后面听了一耳朵，这故事其实不难讲，几句话可以概括：他小时候出去玩，回了家发现家被满门抄斩，一个强大的守护者一族只剩下了他孤身一人......然后他就拼命训练自己，誓要手刃仇人，报这血海深仇。虽然他讲得轻描淡写，但这里面是隐藏了多少我这样爹娘都在并且都很爱我的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和悲伤？灭族会带来的悲痛怎么可能是说走出来就走出来的呢......他一定对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是有渴望的吧，要不怎么会看着其乐融融吃麦当劳的一家三口出神呢。我突然想起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若我不曾见过光明。”

两个有着相似心境的人凑到了一起，他们惺惺相惜，他们都是难以融入别人、难以被别人融入的天才。不过没关系！布莱克原先有战神联盟，萧寒生原先有我——现在我们这六个人，虽然每个人之间都没有亲缘关系，但也完全可以做彼此的家人。啊！明天停课啊！我把身子很放松地变成一个大字摆在床上，停课期间除了学习还干点什么呢？我想找那两个师兄玩一下，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空呢？不得不承认，金子星说我身边男生很多，其实是对的。我在脑子里清理了一下，不管有没有把战神联盟算进来，我的异性朋友都是比同性朋友要多的。据不完全统计，我的异性朋友在七个左右，除去战神联盟四个、萧寒生一个，就是那两个师兄了。有这么一堆哥哥对我好，多幸福的事儿啊。刚闭眼准备说服自己睡觉，心里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却被一阵急促而尖锐的门铃声划破了。我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躺久了突然这么一炸，血液有点没跟上脑袋，好险摔了。我打开房门，发现战神联盟老几位也一样没睡，或是睡了被吵醒了，开门来看。我跑下楼梯，“没事没事，我去看一下。”

把屋子的大门一开，是风尘仆仆的俊哥，拿着一把正不断往下淌水的大伞站在外头。“哎，怎么啦？”

本来还想寒暄两句，结果一看样子怎么这么憔悴，就什么玩笑话都说不出来了，出口的就剩下这一句“怎么啦”了。“真是太抱歉了，阿情，你看见晨辰了吗？或者，有没有什么电话消息之类的，能知道他下落的吗？”

俊哥眼睛瞪得老大，满是恐慌。这在他这么一个从来都阳光自信的人身上极其罕见。“没有哦！”

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他没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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