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开局一个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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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愈发地强烈起来。长时间得不到清洁的头皮，被晒得发痒。唐汉生满腹心事地走向山坡上那株歪七扭八的怪树。这种树名为荒漠螺枝。它以近乎倒伏的样子，蜷曲着长成一堆非藤非干的抽象造型。颇有点斐波那契图形的味道。唐汉生随意找到一截伏倒在地的枝干坐下。从坡顶的角度往下望去，整个乌东梁部落的聚居地尽收眼底。三百多人的部落，以家庭为单位，居住在样式大同小异的泥草苫房里。这种用干草和干藤蔓搭出来的圆顶土屋，远远近近地围绕在先灵冢的周围，像极了一大片土黄色的蘑菇。村落外围，错落着数十片形状参差，正在出苗的田土。那里种植着部落民的主要口粮，沙薯。而沙薯地上人工整饬的痕迹，还让一度认为乌东梁部落只停留在采集狩猎阶段的唐汉生非常惊讶。虽然只是掌握了种块出苗和草木灰肥地的方法，但这个部落已经明显发展出了农耕村落的雏形。太阳升的更高了，宣告一天劳作的开始。部落中的老人们陆续出现在沙薯地里，慢腾腾地拔着杂草。一些女人从深掘的土井中汲出泥水来浇灌田地，另一些则在伺候部落的重要财产，几十只被圈养的灰鹿。因为怀孕而行动不便的妇女，就负责晾晒储存在陶瓮里的皮毛、肉干、薯干。而半大孩子通常会被打发去更远的地方，收集沙草、野菜、地苔和稀少珍贵的浆果。总之，在壮年男性集体外出狩猎的时候，除了吃奶的婴儿，任何劳动力都不会被浪费。当然，哪怕这样一条连酋长都不能例外的荒原生存铁律，依然会有特例存在。比如离广场最近，伞盖也最大的那顶蘑菇的主人，现在就悠闲地坐在树下，构思着重回地球的大计划。而这种超越部落所有人的特权都始于神迹日的清晨。当赤身披发的唐汉生和白猞猁一同从石砌拱屋中昂然踏出的时候。在三百多个部落民诚惶诚恐的目光中。泪流满面的荒狼酋长当众宣布。作为被降下奇迹祝福的神选一族，乌东梁部落将遵从先祖之灵的指引，皈依于源一圣教的光辉之下。今后部落中的一切大小事务，都将遵从降临使大人的意志。说到最后，作为部落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有幸迎来图腾白猞猁现世的酋长，荒狼激动万分，泣不成声。自此，唐汉生便被请进了部落中最大也修缮得最好的圆顶苫房。而荒狼酋长不仅带着一家人腾出了自己的房子，还非常贴心地动用大量干草和两张珍贵的熊皮，为降临使大人整治出一张舒适奢华的大床。虽然还是土屋草床，可对于创业初期睡过一整年仓库的唐汉生来说，倒也能安之若素。饮食供应方面，沙薯糊糊、风干肉、鹿油拌野菜、烧酒、加了野生薄荷叶的蒸馏清水，甚至每餐还会有一小碟绿色细小的盐。据奥利佛说，这些看似粗陋的食物，已经让整个部落倾其所有。至于唐汉生那件白色蔽膝连身布袍，更是让罗姆尼游商从荒狼手中换走了整整三张没有瑕疵的，土红色峭壁羚羊皮。“我的大人呀，对于这样一个部落来讲，三张羚羊皮可是能换回三十磅盐，或者两口铁质蒸馏器的巨大财富啊。”

奥利佛当时咂吧着嘴，如是说道。荒狼甚至请求唐汉生赐予自己的小女儿“圣教使女”身份，以便随侍在降临使身边，照顾起居，虔诚奉教。对于如此殷勤又暧昧的要求。唐汉生看着长相凶恶如莽汉的酋长，只能以不合乎至高神的意志为理由婉拒。可不愿轻言放弃的荒狼转而就安排了族中子侄来充当护卫。于是，唐汉生身边从此多出个身量不高，黝黑憨直的男孩。他肩头扛着一根照着奥利佛口授制作出来的圣教始源三环①圣架，腰系片刻不离身的开山猎刀。他整日里沉默不语，只知道不折不扣地遵行酋长叔叔的命令。大人入，则按刀屏卫。大人出，就执杖开道。在这片两三根烟就能转一圈的小村落里，凡是降临使大人所到之处，全是躬身行礼的沉默脑壳。饶是唐汉生行走商场十年，见惯人心鬼蜮。都不禁感叹这位土生土长的部落酋长有种与生俱来的政客特质。不仅明捧暗抑地孤立自己这个降临使，还不吝动用整个部落的共有财产来制造人人都能看见的不均。如果自己是个冒牌货。那么，只要对这种极易招来不满的安排稍加利用一番，就能轻松将自己从神坛上拉下来，再踏上三百只脚。可要是遇见真神。如此恭顺周到的侍奉。作为神选一族的酋长，荒狼不仅会得到不低于奥利佛的地位，还能把掌握先灵指引解释权的执灯人一职牢牢捏在手里，真可谓一举多得。唐汉生想着这些，禁不住伸手挠了挠发痒的头皮。一个空架子降临使称号，一个名义上归他管辖的小村庄，还有一个心思难测的酋长。反正，这就是他现在能够依托的全部。想要重回地球……岂止是任重而道远。简直比成为世界首富还难。他苦笑着站起身来，低头整理身上的浮土。“大人——大人————”有声音远远传来。唐汉生抬头，见一个胖胖的身影正沿着出村的土路往自己这边跑来。从扬起的尘土规模来看，应该是个急事儿。“大人，咳咳咳，出，咳咳，出事了。”

奥利佛慌慌张张地跑到唐汉生面前，卷起的大团黄土把两人呛得连连咳嗽。“什么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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