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时过境迁

一枝藤花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新起点小说xqdxs2.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返回镇北侯府不久，决心放下一切的秋霜便拜别了舅父舅母，独自一人前往城郊的倾云山，入了山中的紫霄观，做了一名隐世避俗、不问世事的坤道，道号静离，意为静心修行，远离红尘。

秋霜出家的消息火速传到了赵瑸的耳朵里，立时把他气的大发雷霆！盛怒之下的他，不仅打砸了自己的寝室，拆了专门为她收拾准备的金屋，还一把火烧掉了对自己意义重大、承载了他无尽情思与回忆的观花楼！

他这疯狂的举动可把福康老王爷与王妃都吓坏了，尤其是年迈体弱的老王妃，因为受不了打击，忧惧过度，更是直接病倒了！

望着无比宠爱自己的老祖母气息奄奄地躺卧在病床上，瞬间把那饱受情伤之苦的少年吓惨了！他忍着心里的疼，日夜守护在老祖母的病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她，守护她，生怕老人家有什么不测。

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调养，老王妃终于稳住了病情，又能对着她的宝贝孙儿宠溺的微笑了。望着老祖母满头的银发、苍老虚弱的病容，自责不已的少年终于如梦初醒：他不是小孩子了，最疼爱他的祖父祖母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宠着他，一旦他们离开了自己，那他就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

在这之前，他必须得把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让人人都尊崇他，敬畏他，不敢欺负他！只有这样，他才能独立勇敢地去面对那一天！

重获新生的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不但一改往日的骄横肆意，转而变得成熟稳重，还十分主动地跟随祖父参与朝堂大事，向圣上求职，希望被委以重任，以得到更多的历练。

皇上见他意气风发，又斗志昂扬的劲头，心里高兴：难得在皇室宗亲里头，还有这样既不贪恋荣华富贵，又不骄奢淫逸的有志青年！

他人长得俊，而且武艺超群，才华出众，打小就很受太后以及各位王妃、夫人的宠爱，在一群年轻的后辈里头，他可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佼佼者。

他上次率军剿匪的事办得漂亮，很得朝中重臣的赏识，圣上也十分欣赏他，原本就有意要栽培他，想对他委以重任，但顾及他是福康王唯一的孙儿，不忍心让他吃苦冒险，当时便婉拒了他的请求。

但后来禁不住他多次求告，再加上日渐嚣张的辽兵在边境蠢蠢欲动，多次生事闯关，闹得北境一直不太平，圣上便动了想要重用他的心思。

那河间府、真定府、太原府与大名府一带向来是边关重地，军事要塞，急缺一位有着皇室血统，又能统兵打仗的帅才坐镇掌权，代表朝廷平息边关战事，震慑住关外的蛮夷。

皇上有意要栽培他，在他过了十七岁生辰之后，便封他为怀化大将军，命他率领军兵荡除沿海一带的贼寇，以及在江陵府、凤翔府、兴元府一带猖狂作案的山贼土匪。

怀揣雄心壮志的赵瑸不负圣上的嘱托与厚望，短短数月时间就击溃了在沿海一带作乱的匪寇，荡平了十来个盘踞在当地深山里的贼匪窝点，诛杀了嚣张跋扈的叛乱贼子，缴获了无数的民脂民膏与不义之财，将一封封捷报从各地传入了京城。

当他雄赳赳，气昂昂地率领大军，押着关押贼匪头领的囚车木笼，护送装有大量金银财宝的车队班师回朝时，其赫赫功绩震惊了整个朝野，也彻底赢得了皇上的信赖与器重。

圣上当即封他为辅国大将军，对他委以重任，大大提升了他的威望，为他以后承袭王爵、镇守军事重地铺路。

时隔数月，重新回到王府的赵瑸，仅在年迈的祖父母面前亲和友善，对待旁人则一律不苟言笑、威严霸气。府里的下人但凡在他面前出了一丁点错处，他定然要严加惩处，绝不手下留情，其冷酷狠绝的手段深深震慑住了王府里所有的人。

他最厌恶永康府里的人叫他姑爷，也恨极了那温氏父女趁他不在京里的功夫，打着他的名号，向朝中权贵各种拉关系、攀交情、谋好处！

温若竹利用他的名声与王府的权势，结交朝中重臣、拉帮结派，还乘着公务之便，提携自家的族亲，为其在朝堂里谋取各项好处。

温若竹结党营私倒也罢了，毕竟朝中党同伐异的事也不少见，也并没有真正损害到他与王府的利益，可那温婷玉做的就过分了！她在老王妃病重期间，借着自己的身份，伪造了账册，挪用并私吞了王府里的大量金银，用以补贴娘家。

皆因她的母亲王夫人当初花重金雇佣江湖贼匪、地痞流氓，半路截杀秋霜一行人，造成了府里极大的亏空。再加上派出去的人都死了，为了安抚死者的家属，她又暗暗赔了一大笔钱，才把他们的口都封住了。

那王夫人心里害怕，因为温若竹虽然不喜欢秋霜，也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可她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身上流着他的血，不管怎么说，他是万万不舍得杀她的！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背地里做出了这种事，自己一向温柔贤惠的形象一定会崩塌，到时必定会惹丈夫生气，甚至厌恶。

为了不让丈夫起疑，王夫人只得自己拼命凑钱，填补府里的亏空。

做女儿的自然心疼母亲，因此，温婷玉私底下给了她不少金钱补助。她在王府里虽然得不到丈夫的宠爱，但最起码衣食无忧，每月该得的月历钱一分不少，节庆日里该添的金银首饰、锦衣华服也一样不落。

她好歹也是奉旨嫁到王府来的，为了不让婚姻之事影响到自己的升迁，只要她安分守己，不招惹是非，赵瑸也给足了她外在的体面，让她生活得很是滋润。

可是她母亲亏空的数额实在太大，不仅掏空了她自己所有的私房钱，还连累她把首饰都卖了，也仍旧无法弥补。因此，她只得铤而走险，在王府的账目上做了手脚，贪下了不少金银财宝。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这种小伎俩哪里能逃得过赵瑸的眼睛？他原本就对她不满，私底下更是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手下人在他刚刚回到王府的时候，就将她的所作所为悉数报告给了他。面对这种吃里扒外、聚敛无厌的贪婪之人，赵瑸自然不能忍，他立时就将她关了起来，不准她再接触永康府里的人。

王夫人当年全力扶持娘家兄弟的事，闹出的动静可不小，那龙国舅就是死死抓住了王典欠赌债的把柄，才惹出了龙虎庄的那档子事。这一点，赵瑸早已心知肚明了。为了向上攀爬，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早晚得奔赴前线战场！在此之前，他必须得为年迈的祖父母铲除后患！

经历了与贼匪强盗长达数月的拼杀搏斗，此时的赵瑸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外表强装狂傲霸道、内心柔软卑怯的少年了！他再也不想忍受温家人像苍蝇蚊虫一般，贪得无厌的吸他的血、利用他谋取好处了！

为了摆脱这些贪得无厌的小人，赵瑸抓住了温若竹在科举监考中徇私舞弊，暗地里提拔自家族亲的把柄，让他的老对头在朝堂上参了他一本，害他丢了官职，还身陷囹圄。

不仅如此，他又翻出了原先在帮秋霜查找龙国舅的罪证时，牵扯到宫里龙妃的秘事，还一并查出了温贵妃在两年前前往永康府省亲时，曾经让萨满法师为她做法施咒的荒唐事。

当年的天竺佛女与那金光仙师被查出来是敌国的奸细，令圣上极为愤怒，当即就将二人处以极刑了。自此以后，宫里对宗教法术一类的行为做派，处置得就格外严苛，甚至残酷！更何况，那温贵妃不仅让萨满法师作法，还服用了她们给的药，怀孕几次都流产了，怎能不让皇上厌恶，甚至恼恨？

当时的赵瑸念在秋霜对他千依百顺，又一心想与她结为夫妻的份上，默默瞒下了此事，还费尽心机的替她遮掩。而此时对温氏恨之入骨的他，由于没了牵挂，索性就挑唆宫里的太监将此事给爆了出来，温贵妃被严查，最后坐实了罪名，圣上赐了一杯毒酒，将其鸩杀了。

虽然贵妃不受宠，但她的倒台也是给了温家沉重一击，导致温若竹没了国丈身份的护持，在天牢中饱受狱隶折磨。福康王府及时撇清了关系，不愿出手搭救，但他好歹也是赵瑸的岳父，皇上念其姻亲关系，遂将温若竹从轻发落，将他免了职，不但把他的族亲一并扫出朝堂，还抄没了他在京中的家产，查封了府邸。

永康府里的百十口人立时遣散，苟且活命的温若竹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携着妻儿老小一道返回了婺州老家，守着十来亩农田度日。

温景贤从妹妹的遭遇里，一早就认清了父亲一家的为人，预感到永康府即将有大祸临门。为避免被牵连，便趁早辞了官职，与莺娘一道守着两间铺子为生。日子虽然清贫了一些，但心里好歹踏实自在，可以安稳度日。

解决了身边的问题后，赵瑸又主动请缨，多次率军剿除沿海一带猖獗的匪患，又杀灭了几波从边境渗透进关内的蛮夷。几次南征北战下来，他屡立奇功，深得皇上赏识。

在赵瑸十八岁的时候，他终于承袭了王爵，被封为永安王。如愿以偿的赵瑸，不仅拥有了广袤的封地，还执掌了至高无上的兵权，在与辽兵十多次正面冲杀后，立下了赫赫战功，深受朝廷倚重。

随着边境战事频繁，军队不断扩员，他很快就手握六十多万军兵了。一时间，他名声显赫，在众多王孙公子里头，可算是最有出息，也最有能耐的一个了，其风光程度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后来的几年间，圣上还将以大名府为中心的几座府城全部都划为了他的封地，让他逐步执掌了当地的军政大权。再加上他勇武好战，还亲自率军从辽兵手里抢夺了大片领土与俘虏回来，又积极招兵买马，不断扩大军队规模，逐渐让自己成为了整个北境最强的霸主、最高的统治者。

他的势力渐盛，已经大大超出了早先皇上分拨给他的份额。但皆因北境乃苦寒之地，地广人稀，为了激励他镇守边境，平息边关战事，皇上对他不断的开疆扩土、征兵扩军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多次褒奖他，给了他大量的赏赐与军费。

只是手握重权后的赵瑸，虽然在搏杀敌国强兵的战场上战功赫赫，但他在所属封地的声誉极差。人人皆传他骄奢淫逸、嗜酒成性，尤其贪爱美色，不仅府里美女如云，还四处寻访购买或是强抢美人，供他消遣取乐，玩腻了，还任意送与手下的军士们享用。又因他十分好战，连年大肆催征赋税，增发劳役，导致兵连祸结，国匮民穷，当地穷苦百姓常常背井离乡，被迫逃难到别处讨生活。

兵荒马乱的年月里，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女子的命运尤其可怜。她们常常被当成货品交易买卖，以换取微薄的银钱、粮食，勉强供家人活命。

当无数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流民蹒跚踉跄地逃难到潼关城里，其悲惨凄苦的场景顿时把秋霜深深震慑住了！她原以为自己过得苦，没想到世上真正凄惨痛苦的人，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那她所受的情伤苦痛与他们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道家向来崇尚清静无为、顺其自然，她原本是想在山中静心修行，躲避尘世间的爱恨情仇、喧嚣浮华的，可面对这些流民每天都在死亡边缘挣扎，每天都有人因为贫穷与饥荒而病死、饿死，让她怎能两袖清风的不问世事、安心静修？她的内心又哪里能平静得下来呢？

她当即决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救助这些难民，给他们施舍食物、为他们诊病，发动当地百姓，协助官府，为他们搭建棚舍栖身，给他们分发衣物避寒……她的善举也得到了舅母梁氏的大力支持。

秋霜当初要出家时，那梁氏原本以为她当时说的只是气话，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进山为道了，这可把她吓坏了！她曾经在她母亲韩英云临终前发过誓，承诺自己会好好照顾她，抚养她长大成人，还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让她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可如今呢？她怎么就把她照顾到出家为道了？她决心让秋霜清静一段时间后，再好好规劝她，让她回归世俗，莫要年纪轻轻的就走入极端。

因此，梁氏凭借自己镇北侯夫人的身份，给那观主施压，阻挠秋霜出家。那紫霄观的观主灵云道长见秋霜身份尊贵，又牵挂颇多，便让她做了一名在观中修行的居士，并承诺她，在其了无挂碍、诚心向道后，再正式收她为徒。

虽是居士，但吃穿住行却都与寻常的女冠无异，决心入道的秋霜听从观主的教导，褪尽一切簪环首饰，将一头墨染般的乌发挑起几缕来，在头顶简单盘了一个小髻，只以一根素白的玉簪别住，便再无更多的妆饰了。脸上也再不施粉黛，仅以清水净面，素面示人。她一身宽大的玄衣道袍，手执拂尘，静心在观中修行，决心再不理会红尘俗世了。

奈何追随她多年的丫鬟婆妇们不舍得让她吃苦，又在梁氏的授意下，死活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细心照料她的生活起居，不让她的心冷漠寂静下来。

梁氏为了让她住的宽敞些，索性在观旁新修了一所院落，里头盖了十来间敞亮的屋子，任她与手下的丫鬟婆妇们自在居住。她起初是不同意的，但实在拗不过梁氏的好意，又怕她们人多势众，坏了观里的清净，只得勉强同意了下来。

秋霜在山中修行期间，发现观门口时常有弃婴亦或是因灾荒逃难至此，祈求观主收留的女童。观中资费也不宽裕，养得了几个，却养不起一群。

秋霜见状，便主动承担起照顾教养这些女童的责任，反正她的院子也大，空房也多。并且，她也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多做些善事，为自己赎罪。

几个月的功夫，她院里七八岁的女童就来了十多个，还有五六个逃荒至此的十几岁少女。秋霜原本是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的，但觉得治标不治本，又想起她外祖父当年兴办学堂、资助并教育寒门学子的事，让她大受震动：男子能读书写字，为何女子就不行呢？

秋霜顿时就有了兴办女子学堂的想法，女子虽不能参加科考，取得功名，但读书写字也能拓宽她们的眼界，打开她们的格局，最起码让她们明理仪、知进退，不会轻易被人愚弄。

不仅如此，她还因材施教，见有些女子头脑灵敏好学，便多教她们读书习字；有的呆愣愚钝，但手脚伶俐，便让三娘她们教导她们针织刺绣的手艺，多一门求生糊口的门路。

山中物产丰富，她又想起龙望山上的情景，便带领一些年龄略长的女子，在山上挖草药、摘山果，拿到山下集市，与她们的刺绣一并贩卖，多少也能换取一些银钱，不必再依靠镇北侯府里拨送给她的银钱度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