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旧人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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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雾缭绕的祠堂内，两樽红木漆金的雕花灵牌，肃穆沉静地端立于高案之上。灵牌后头的素壁上，高高悬挂着两幅慈眉善目的长者肖像。

在敬过香，磕完头后，秋霜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定在了那两幅栩栩如生的肖像画上。那是福康老王爷和王妃夫妇的肖像，她在京城的时候，经常去王府做客，对两位好客大方、和蔼可亲的老人家自然不陌生。

两位长者与她的外祖父母既是多年的邻居，又是情谊深厚的老友，对她这小辈也是分外怜爱。

她当年就觉得二老对自己很亲切，对他们也很是尊重和敬爱。

现如今，她是二老的孙媳，对他们不仅有着对长辈的尊崇与敬畏，还多了几分亲人般的追忆与哀思。

想起二老当年对永康府的扶持与恩惠，尤其是老王妃对自己的多方照拂与疼爱，令她不禁哭红了眼眶，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得知他们仙逝的消息，前往他们的灵前焚香祭拜，送他们最后一程。

哭泣跪拜之余，她透过朦胧迷离的泪眼，一下子就认出了那老太太的肖像，正是当年她在王府里亲手绘制的那幅画像。

画上的贵妇人鹤发童颜，珠圆玉润，慈眉善目，衣饰华丽而素雅，体态端庄且娴静，仿佛仁善慈悲的女菩萨一般。

人物画得神采飞扬，惟妙惟肖，但更加令人瞩目的是，她的身边还环绕了一大片秀雅端丽的八仙花。那是她的长子赵珦最爱的花，也是她视若珍宝的花，更是让赵瑸念念不忘、硬要她添上去的花……

想当年，老王妃对她这宝贝孙儿宠到了天上，在得知他有了心上人之后，便想方设法的为他创造机缘。正是老人家的默默付出，才让她与赵瑸二人有了可以亲密接触的机会，缓和了二人当初因为误会而跌至冰点的关系。

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以及对自己的殷殷期盼，让她感到万分愧疚。但更令她感到痛苦的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可以当面感谢她，让她这孙媳改口称她一声“祖母”了！

当年的一桩桩旧事，渐渐清晰地浮现在了自己一笔一画精描细绘的那幅肖像画里，也让她的眼泪止不住地肆意流淌，无声地释放着自己内心的悲痛与哀伤。

她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愧疚伤感地忏悔道：“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让王妃，不，是祖母！我让她老人家伤心了，也让她失望了！”

眼中同样泪光闪烁的赵瑸连忙搂住自己爱妻的肩膀，一面细心地给她擦眼泪，一面柔柔地劝解她：“好了，不哭了，祖母若是知晓我俩最终成了夫妻，她会很高兴的！你也知道的，她一向就很喜欢你……”

想到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秋霜感到无比的懊悔与愧疚。她止住的泪水再度决堤，面色凄然地哽咽道：“安郎，我对不起你！我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害你痛苦难过，也害祖母她老人家伤心失望……我当年逃婚，她一定很生气、很怪我，对不对？”

“傻瓜，怎么会呢？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你一人，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错处。是我考虑得不周全，没有为你着想，才让永康府里的那些恶人欺负了你，逼得你远走他乡。一切皆是天意，你就莫要自责了。再说了，咱们最后不还是走到一起了吗？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会为我俩感到高兴的！”

“嗯，我不哭了！只是，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这幅画你还留着？我听说你当年一怒之下烧了关于我的一切，我……”

“我当年确实被你伤的不轻，整个人都快魔怔了，喝了几口酒，就趁着酒劲发起疯来，一把火将你待过的地方、碰过的东西全都烧了！不过后来酒醒了，就后悔得不行！好在这幅画在我祖母手上，这才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这肖像是你亲手画的，也是你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我说什么都要好好珍藏着。何况你将我那祖母画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一见到这幅画，我立马就想起她老人家了！这画儿留在我身边，就像她老人家一直陪在我身边一样，让我心里觉得分外踏实、安稳。”

“安郎，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去祖父祖母的墓前祭扫一番吧！他们二老还没正式见过我这孙媳呢。我想在他们的灵前磕几个头，同他们说说话，再向他们道个歉，不然，我心里难受。”

满目忧伤的赵瑸怜爱地亲吻了她的额头，半是安慰，半是诉苦道：“你能有这样的孝心，我很高兴，他们若是得知你的心意，也会很欢喜的。只是想要返回京城，此事并不容易。须得提前多日向圣上请旨，待边境安稳无虞，一切边防守军安排妥当了，还要等圣上亲笔御批的圣旨下来，方可返京。否则，当年二老病危，我也不至于连他们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他的回答顿时又让秋霜自责不已，她痛哭流涕地致歉道：“安郎，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你哪里会一个人背井离乡，抛下你的至亲之人，被迫困守于这边关战场？甚至连他们重病缠身之时都不能在身旁尽孝……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他们二老整日想你、念你，忧思成疾，害了病……是我害了你们全家，我真是罪大恶极！你恨我吧！”

“傻瓜，我心里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恨你呢？这并不是你的错，你就莫要自责了！自古忠孝两难全，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年少无知，轻狂傲慢，还自私固执，一味贪求权势地位……是我对不起他们的……”

“可是，你是因为我……”

自己先止住泪的赵瑸柔柔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摆出一副亲切的笑脸道：“呵，如今这一切都过去了，我祖母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早日娶妻生子，你若是真心想要弥补我，就多为我开枝散叶，早日诞下我们的孩儿吧！那咱俩之前犯的错误，他们就都会谅解的！”

“我也想为你孕育子嗣，可是咱们才刚刚成亲，哪有那么快呀！再说了，子女缘分皆是天意，岂是人力能强求的？我怕……”

男人不等她说完，挑起她的下巴就浓情蜜意地馋吻了上去，用自己火一样的热情与爱恋安抚她懊悔不安的情绪。

被他的火热痴缠烧的头昏脑涨、面红耳赤的美人慌忙抵住他的胸膛，奋力躲避他的缠吻，娇羞地嗔怪道：“唔……你别胡闹！祖父祖母还看着呢！”

“呵，就是要让他们看看，看我俩现在到底有多恩爱！要知道，当年你可是我祖母指定的孙媳，她老人家有多喜欢你，还用我说吗？她一早就希望我俩在一起了，天天盼着喝咱们的喜酒，好给她多生几个白白胖胖的重孙儿抱抱呢！”

“她老人家……”

“你别担心，就凭我这生龙活虎的身子骨，多生几个娃娃还不是理所应当的？只要边境太平无忧，辽兵不再挑衅生事，手下的军兵也忠诚安分，我就能多过几天安生日子。你我夫妻恩爱和睦，再携手多做些善事，上天必会眷顾，咱们一定会有很多孩儿的！”

一番话又把秋霜的眼泪勾出来了，她为没能在老王妃活着的时候尽孝而感到懊悔愧疚，也为赵瑸此时内忧外患的处境而感到歉疚不安。

“傻瓜，怎么又哭了？可是我哪里说错了吗？害你哭成这样？”

赵瑸一面轻轻地给她擦眼泪，一面柔柔地安慰她，想让她停止悲伤的哭泣。

“不，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才害她老人家带着遗憾离开，也害你被困在这凶险的北境，让你有家不能回……”

“好了，没事了！咱俩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有你陪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等我得了空，咱们一起回京，去二老的陵前祭拜一番，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他们会很高兴的！再者，我人虽在北境，可那王府老宅也是派了专人打理的，那个家，无论我何时回去，都是妥妥当当的，断然不会叫它荒芜落魄了！到时候，我带你回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嗯，那，那永……”

“永康府被查封了，不过，那既是你外祖父留下的祖产，我自然不会让叫外人占了去！我前些日子就写了封奏折，请圣上将那宅子赐给我。我是住不了，可是能交给你兄长掌管啊！”

“安郎，你当真这么做了？你肯让兄长重回永康府？”

“那是自然！他年长我几岁，我也深知他的为人，他性子温和端方，宽厚纯良，心思细腻，还很顾家，是个可靠之人！再者说，他本就是老相爷嫡亲的外孙儿，由他继承家业，再合适不过了！”

“你对我们家的恩情，我……”

“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多多为你着想！你的兄长如今是也是我的兄长，我理应多帮衬他的。再说了，我打小就在那永康府里念书，我也是在那书院里见到你的，那宅子于我而言，可是促成我俩姻缘的福地！我不但要修缮那老宅，还要重办学堂书院，让老相爷的心血得以延续，将书院发扬光大，让无缘进入太学的寒门子弟也可以受到名师指点，将来科考入仕，为国效力！”

被他感动得热泪盈眶的秋霜情不自禁地扑到他怀里，激动地搂着他的脖子欢呼道：“安郎，你真好！”

“那，我变好了，你是不是就更喜欢我了？”

“嗯！只要你一直做好人，行好事，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呵，光口头说可不行，我得要点儿实实在在的！”

狡猾的男人一把捧起她的小脸儿，立时便要索取好处。

面若羞花的美人慌忙别过脸去，柔柔地推拒他道：“你别闹，你这个人就禁不得夸！每件事都算计得格外精明！先不说这个了，提起办学，我也想在这齐州城里办个女子书院，不收学费，最好还能提供食宿，这样就能让许多家贫，又想读书的女子入学了！”

“女儿家迟早都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再说了，你即便办了，也未必有人去啊！富家千金自有私塾教育，贫家女子忙于生计，哪里还有心思读书？”

“哼，我要是目不识丁，粗俗无知，你还会看上我吗？那婷玉妹妹长得美，又会哄人，还痴心爱恋你，你怎么就不动心呢？你敢说不是因为她不喜读书，目光短浅，又心胸狭隘，才让你厌烦的？名家有言，胸藏文墨虚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饱读诗书的女子气质出尘，明礼仪，知进退，还能更好的辅佐夫君，教养子女，这样不好吗？”

男人欢喜地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满口答应道：“好！你说什么都对，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要地、要钱、要人、要物，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你呀，只要给我在城里拨个院子，剩下的，就不必麻烦你了！我这书院不止教书，还要教导她们厨艺、刺绣、编织、药理，我们女儿家心灵手巧，靠做些刺绣、采山果、卖药材，也能赚取银钱的！我在那倾云山上待了那么久，带了不少女弟子，她们都能自给自足，不依靠男人，也能活得很好！”

面对爱妻欢欣愉悦的笑脸，倒让男人面露愁容，他不禁有些担忧地惊呼：“啊……听你这样说，我反倒不想让你办学了！你要是真的不依靠我了，我就变得可有可无了！我要你时时刻刻的黏着我，爱着我，待在我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我！”

“谁说要离开你了？你是我夫君，离开你，我可就活不了了！我呀，只是想为流离失所的落难女子谋个安身之处，不忍心看她们沦落风尘，饱受煎熬！安郎，你就答应我吧！我就算办学了，还是会一直陪着你的，我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美人主动的投怀送抱，还向他甜甜的撒娇示弱，立时哄得男人心花怒放。他热切地吮吻了她的樱唇，随后，舔着自己的薄唇回味欢笑道：“嗯，这还差不多！你想做什么，只管吩咐府里的下人帮你就是了！你是这王府的女主人，府里的一切资财、人员，随你调动差遣，我绝无二话！”

“还有，军中的罪妇，你能不能别让她们……我实在不忍心看她们受罪……”

“我晓得你心地善良，只是战乱时节，军士的精神原本就紧张，那些女人好歹也能让他们快活些。再说了，这军妓制度由来已久，我也不好更改。”

“嗯，我明白你的难处，不过，你可以逐年减少人数，鼓励军兵战士购屋置地、娶妻生子，这样也能增加人口，稳定地方治安！他们要是在军营里习惯了喝酒、吃肉、睡……就养成恶习了！要是日后退役了，还不得惹出事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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