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辽境纷争（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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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骨余温，血泊未干的书院里。眼前的断壁残垣、尸体横陈，让见惯了杀戮战场的赵瑸惊的浑身颤抖！

他不是害怕，是心痛！

而且，是那种痛彻骨髓、肝肠寸断、懊悔内疚的心痛！

这哪里还是什么书院、善堂？完全就是一个血腥肮脏的屠宰场！

他挚爱的妻子，她苦心经营的避风港，长久以来付出的一片心血，顷刻间化为乌有，被那群人面兽心的叛军、恶贼糟蹋的不成样子！

除了郊外的军营武库，粮仓马场外，城中别处的损失不大，唯独他妻子涉足过的场所，尽皆遭袭，人员死伤惨重。

这些欺软怕硬的混账东西，显然是早有预谋，直接就是冲着她去的！

他们这哪里是在杀人放火，分明就是在狠狠践踏他的尊严，猛戳他的软肋！

不仅是打他的脸，剜他的眼睛，更是直接在往他的心窝上捅刀子啊！

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挫折和打击！

因为，他虽然外表看着强悍傲慢，但内心却是个极其自私，极其固执，又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

他凡事都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心里才踏实了，一旦超出他的预期，他就会感到莫大的失望和痛苦。

虽说保家卫国是他的职责和使命，可若是没了家，他要那空荡荡、虚无缥缈的如画江山，有什么用？若不是情势所迫，骑虎难下，他早就想辞官回乡，与自己的心爱之人，过他们的神仙日子去了！

可现在呢？

他拼命守护的家园一片狼藉，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爱人无影无踪、生死未卜……

他的双脚，无力地在血迹斑斑的地面上逡巡徘徊，一步一伤，一步一痛。

那院子，是他亲自挑给她的。

院里的每一处布景，每一间房舍，也都是他亲自督工，让人收拾出来的，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

他的心眼很小，会深深记住有关于她的每一件事。直到现在，他依然清楚的记得，当初领她到这院子时，她兴奋得像个快活的孩子，笑靥如花地拉着他，奔走在各个屋舍里参观，向自己诉说她的规划和愿景……

那时的屋舍院落很新，很干净，处处花香四溢。可现在，屋毁房塌，花木凋残，全都化成了一片焦土……

他不忍再看那惨景，却又不能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来，他眼中拼命噙住的泪水，就会不争气的掉下来。

他是一军统帅，不能哭，不能让人家笑话，就算他已经在阵前哭过了，也不行……

无意间，脚下的一块硬物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低头一看，竟是一块牌匾。

他失神地望着那早已断裂的牌匾，上面用金漆刷就的“德善”二字还依旧清晰可辨，但却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戳伤了他的心。

这牌匾是他亲笔所书，为的就是想用自己的权威，护佑这座妻子倾力打造的书院，支持她帮助更多落难的可怜女子，让她们有个安身之所。

可事实却是，他非但没有保护好她们，反而还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她们招致了更加可怕的灾祸。他身为一个男人，就连自己最心爱的妻子都保不住，实在叫他惭愧，懊悔，内疚，自责！

亏他还自视甚高，默认了属下夸他是战神，百姓们恭维他是北境之王的虚名！

现如今，残忍的现实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一下子把他打醒了！

他恨自己，更恨那些无耻的辽贼，用下作的手段烧了他的后院，杀了他的兵，抢了他的财富，甚至还掳走了他的妻子，害他无家可归，颜面扫地……

尽管下属前来报喜，说他的王府依旧岿然屹立、安然无恙，可那空荡荡的琼楼玉宇，亭台楼阁，就算建设得再华丽，再精致，没了女主人的打理，少了心爱之人在那里等候他，哪里还是家？分明只是一堆金银垒砌的死物而已！

说到金银，血泊中一抹晶亮的色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快步走上前一看，一枚晶莹透亮的玉坠，在血水泥浆中熠熠生辉。

尽管镶嵌在边缘，那黄灿灿的细丝金索已被血泥浸染的失去了华彩，但中间的那枚莹润如水的美玉，却依旧在耀眼的阳光下生出了灿烂夺目的光辉……

这不是他的爱妻，从小到大一直贴身佩戴的寒玉坠子吗？

东西还在，佩戴它的人却踪迹全无，这让他更是疼的心如刀割！

他曾承诺，会保护她一辈子的！

现在，因为自己在外头树敌太多，又疏于防范内贼，而害她落入虎口，叫他怎么不心痛？不悔恨？不自责……

正在他死死攥着那枚寒玉，暗自愤恨心碎时，一名小将的呼唤打断了他的黯然神伤：“王爷，末将在地窖里发现了王妃的衣物，您看……”

赵瑸抬眼一看，心上更是疼得鲜血直流，神魂俱裂！

她即便躲到了地窖里，也没能逃过那些恶贼的魔爪！

他一把抢过那锦裘帷帽，那是她时常穿戴的衣物，抓住它们，就好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死死将它们护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保护她似的。

抱着那绵软的衣物，闻着上面残留的馨甜的体香，他隐约还能感受到她身上柔软润滑的体温，觉得她似乎还在自己身边一样。

那是他最最熟悉，也让他最最安心自在的气味与温度……

可是，他仅仅欢喜了一刹那，随即又痛苦的不能自已！

这么冷的天，她的厚衣服在此，可她身上的衣衫却那么单薄！她在寒风里冻了那么久，又冷又怕，又惊又惧，身上还受了伤，她得多么痛苦，多么恐慌与无助啊……

一想到她当时绝望凄苦的神情，故作坚强的倔强模样，让他瞬间崩溃！

他原本极力隐忍了许久的眼泪，也随即夺眶而出。

他像个失去了所有亲人、孤苦伶仃的孩童一样，无助的跪坐在被血泥染红的地面上，悲伤的放声痛哭起来……

他这一哭，把紧紧护在他身边的侍卫们都看呆了，也看痛了，并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给足他体面与尊严。

那名给他送衣服的小将，也是从福康王府里出来，跟随他东征西讨多年的老人了。

他见自家主子哭的那样凄惨，在连忙背过身去的同时，还展开双臂，用宽大的披风遮蔽住了此时被伤痛击溃，哭得泪如雨下，且举止失态的主人。

他不忍见主人如此伤心，便试探性地小声谏言：“王爷，小人知道您此时心里难受。可您再这样下去，会把身子哭坏的！既然都是那群辽贼做的恶，咱不如逮住他们的残党余孽，把他们统统斩尽杀绝，把那为首作乱的判贼施以极刑，给您出出气，也在军兵百姓们面前扬扬威！您说呢？”

一番话正好点醒了赵瑸：是啊，别人做的恶，他干嘛要同自己过不去？

敌人的余孽未消，城中危机未除，百姓怨声载道，军心不稳，他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被儿女情长牵绊住，撇下重担不管？

又怎能像个没志气的女人似的，只会用无助的哭泣和廉价的眼泪，来宣泄自己的愤怒，悲伤和痛苦？

他得强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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