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一马当先——三山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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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二龙山长期脱离梁山的视线，杨志重返梁山，山长王伦早已作古，泊主晁盖髀肉复生。天与人归的宋江得了天书，就和能人吴用加紧破译，已出成果。公孙道长基本上没有神吓，沦为旁门左道。林冲丧失了千年老四的位置，马齿徒长。久违的鲁智深动问伉俪下落，鳏夫枉自嗟：“小可自火并王伦之后，使人回家搬取老小，已知拙妇被高太尉逆子所逼，随即自缢而死；妻父亦为忧疑，染病而亡。”

如果说劳燕分飞的林冲是被新生家庭拖累——不知是艳福还是艳祸，单身贵族杨志就是被原生家庭压抑——高开低走。光宗耀祖是杨志与生俱来的使命，但家族的没落仿佛是天意，非战之罪。民间传说呼家将与杨家将是世交，实际上呼延灼与杨志没有交集，也在走下坡路。身败的杨志沦落山头，名裂的呼延灼堕落陷阱。换位思考，奸党高俅也有国恨家仇。梁山腰斩高俅的堂弟高廉，高廉不止是高俅的左膀右臂，还是高唐州知州。高俅为高廉布局高唐，从迷信的角度讲就是欺天。高唐的谐音是高堂——姓高的堂，高廉又是钻营歪门邪道的妖人！

高俅保举呼延灼，有假公济私的成分。道君温旨召见，圣眷优渥，赏赐名马、玉带。呼延灼奉旨罚罪，仗打得相当奢侈，武库神兵随便选。

呼延灼进攻梁山，旗开得胜。先锋三千铁甲连环马，横冲直撞——蹂躏梁山外围，摧枯拉朽——强拆挂羊头卖狗肉的梁山黑店，将梁山的活动半径压缩在水泊之内。呼延灼给大本营打报告，秘密借调炮兵，马后炮实施远距离攻击。大宋第一炮手冲天雷凌振亲自点火，试射正中靶心——鸭嘴滩指挥所。泥腿子哪见过黑科技，前敌总指挥宋江当场被炸懵，射程之外的晁盖不遑宁处。呼延灼眼看祖坟上冒青烟，功败垂成——为了增加射程，炮位前移，犯了兵家大忌！国之重器不可以示人，梁山截和，蛙人俘虏了点炮的凌振，缴获大小火炮五百余架。不得不佩服梁山挖人的手段，找到了连环马的破解之法——钩镰枪，迫使金枪将徐宁传授枪法。连环马马失前蹄，积重难返。炮打中军帐，呼延灼仅以身免，狼狈逃到青州，企图东山再起。

呼延灼跑路，贱卖腰缠万贯的玉带。大将下榻野店，没人汇报工作，很不适应。光杆司令拉酒保同桌共饮，炫耀御马：“我是朝廷军官，为因收捕梁山泊失利，待往青州投慕容帅司。你好生与我喂养这匹马，是今上御赐的，名为踢雪乌骓马。明日我重重赏你。”

“感承相公，却有一件事教相公得知。离此间不远有座山，唤做桃花山。山上有一伙强人，为头的是打虎将李忠，第二个是小霸王周通。聚集着五七百小喽罗，打家劫舍，如常来搅扰村坊。官司累次着仰捕盗官军来收捕他不得，相公夜间须用小心省睡。”

酒保事先声明，客串马夫可以，难以胜任警卫的角色。

小毛贼难入法眼，呼延灼自诩：“我有万夫不当之勇，便道那厮们全伙都来，也待怎生？只与我好生喂养这匹马。”

万夫不当也是实话，万里挑一的突围概率，足以证明呼延灼英勇，当然座驾提速也快——副将韩滔的马就跑不起来，越抽越慢，急死人！按照兵棋推演，舍车保帅、舍炮保帅、舍马保帅、舍卒保帅，建功的秘诀就是舍！

酒保打杂，伺候贵人洗脚，挑灯打烊。劳顿的将军和衣而卧，梦回吹角连营——人喊马嘶，醒来听见酒保在屋后喊冤！呼延灼连忙跳起来，提了双鞭，走去屋后问道：“你如何叫屈？”

酒保道：“小人起来上草，只见篱笆推翻，被人将相公的马偷将去了。远远地望见三四里火把尚明，一定是那里去了。”

呼延灼追问：“那里是何处？”

大后方。

酒保指点：“眼见得那条路上，正是桃花山小喽啰偷得去了。”

带路党酒保引路，呼延灼沿着田塍赶了二三里，火光荧荧澌灭。两眼一黑，呼延灼差点晕倒，嘴里念叨：“若无了御赐的马，却怎地是好？”

酒保支招：“相公明日须去州里告了，差官军来剿捕，方才能勾这匹马。”

子曰：“吾以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

（《论语·先进第十一》）大将沦为走卒，成何体统？呼延灼让酒保扮成跟班，挑了衣甲。远路无轻载，这也算辎重。呼延灼一行，黄昏进城，在客店住了一晚。

匪区青州，“剿总”慕容国舅在清风山用兵失利，霹雳火秦明、镇三山黄信反水之后，防线吃紧。虽然宋江把清风山的队伍拉到梁山，但是替补队白虎山揭竿而起，依旧与二龙山、桃花山鼎足。国舅爷正在浏览邸报——梁山前线大捷，门子通报呼延灼求见，战况露出马脚。

面对塞翁失马的呼延灼，国舅爷善解人意：“虽是将军折了许多人马，此非慢功之罪，中了贼人奸计，亦无奈何。下官所辖地面多被草寇侵害，将军到此，可先扫清桃花山，夺取那匹御赐的马，却收伏二龙山、白虎山，未为晚矣。一发剿捕了时，下官自当一力保奏，再教将军引兵复仇如何？”

呼延灼感动得取义成仁：“深谢恩相主监！若蒙如此复仇，誓当效死报德。”

一将难求的大吏，千军易得的名将，搭班子打下半场。看守辎重的助理还在客店等着领赏，呼延灼回到客店，打发了一笔遣散费。败军之将呼延灼住进安抚司，研究了三天敌情，就迫不及待的请战。

慕容帅司借给呼延灼二千军马，又送了一匹符合方色的青鬃马。小霸王周通的绿沉枪也为青州上色，菜园子张青也是来添彩的——齐鲁青未了。呼延灼谢了国舅，披挂上马，领军直奔花花绿绿的桃花山。

跑马溜溜的桃花山，打虎将李忠和小霸王周通快活酒驾——试驾踢雪乌骓马。小喽啰来报：“青州军马来也！”

小霸王周通打头阵，点了一百小喽啰，绰枪上马。

来自驻马店的呼延灼（呼延灼原任汝宁州都统制，汝宁州在今天的驻马店），率领二千军马，来到山前，摆开阵势。呼延灼一马当先，厉声高叫：“强贼早来受缚！”

小霸王周通将小喽罗一字摆开，一百对两千，周通的自信源于成见——青州将熊熊一窝。周通对呼延灼还缺乏了解，交手不到六七回合，小霸王周回马先撤。狗才一触即溃，战术很像佯退。呼延灼在梁山吃一堑长一智，没有轻敌冒进，老成持重的在山下安营扎寨。

周通回来向李忠叫苦：“呼延灼武艺高强，遮拦不住，只得且退山上。倘或他赶到寨前来，如之奈何？”

李忠的武艺比周通略胜一筹，但是呼延灼比周通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最早小霸王周通啸聚桃花山，正业就是收过路费。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吝啬鬼李忠路过贵地，狠狠地教育了打劫的周通。周通让贤，李忠就坐了寨主的位子。陷人的桃花山，原著是这样写的：“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乱草”，“到后山打一望时，都是险峻之处，又没深草存躲”。桃花山易守难攻，缺点是没有战略回旋的空间。这也是白虎山、二龙山的共性问题。

“不问马”的呼延灼准备死磕到底，为了开小灶，把司令部设在案发的酒店。盗御马的桃花山计穷势蹙，李忠道：“我闻二龙山宝珠寺，花和尚鲁智深在彼，多有人伴，更兼有个甚么青面兽杨志，又新有个行者武松，都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如写一封书，使小喽罗去那里求救。若解得危难，拚得投托他大寨，月终纳他些进奉也好。”

没有大本事的李忠、周通，也没有偶像包袱；既没有杨志、呼延灼那样的家国情怀，也不像武松、宋江那样在乎名声；草根拱成草寇就是进化，当山大王那叫过瘾，大不了重来。

当年花和尚教唆新娘逃婚，周通心存芥蒂：“小弟也多知他那里豪杰，只恐那和尚记当初之事，不肯来救。”

李忠笑道：“他那时又打了你，又得了我们许多金银酒器去，如何倒有见怪之心？他是个直性的好人，使人到彼，必然亲引军来救应。”

卖野药的李忠很了解鲁智深的为人，那都是老黄历了。

周通道：“哥哥也说得是。”

桃花山差遣两个心腹，厚币卑辞，从后山下去求援。信使风餐露宿，两天才到二龙山。

二龙山今非昔比，三道关墙又加高了不少。操刀鬼曹正把守第一关，金眼彪施恩把守第二关，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把守第三关。桃花山的信众无事不登三宝殿，傧相曹正致书。

曹正过了三关，山门击鼓，鲁智深、杨志、武松在大雄宝殿升座。曹正禀明事由，呈上鸡毛信，武松宣读了。

鲁智深说：“洒家当初离五台山时，到一个桃花村投宿，好生打了那周通撮鸟一顿。李忠那厮却来，认得洒家，却请去上山吃了一日酒，结识洒家为兄，留俺做个寨主。俺见这厮们悭吝，被俺偷了若干金银器撒开他。如今来求救，且看他说甚么。放那小喽罗上关来。”

偷东西这事也能公开，大德诚不欺我。

曹正得令，传桃花山信使。信使上贡狗头金，求大王保佑：“青州府近日收留征进梁山泊失利的双鞭呼延灼，先来扫荡俺这里桃花山、二龙山、白虎山几座山寨，再借军与他收捕梁山泊复仇。俺的头领今欲启请大头领将军下山相救，明朝无事了时，情愿来纳进奉。”

杨志道：“俺们各守山寨，保护山头，本不去救应的是。洒家一者怕坏了江湖上豪杰，二者恐那厮得了桃花山便小觑了洒家这里。可留下张青、孙二娘、施恩、曹正看守寨栅，俺三个亲自走一遭。”

武松在二龙山落草，宋江也在清风山拉杆子，鲁智深曾去拜访，可惜宋江全伙投梁山大寨歇马。三山固步自封，音问隔绝，今日正是连兵之时。急性子鲁智深随即点起五百小喽罗，六十余骑军马，各带了衣甲军器，下山径往桃花山来。桃花山信使先行一步，飞马复命。

桃花山单方面停火，时隔三日，李忠带了三百主力下山出战。呼延灼抓住战机，引军拦住路口。李忠对阵呼延灼，那是犬羊犯虎狼。斗了十来个回合，李忠趁机开溜。李忠意在牵制呼延灼，援军从背后突击。实力悬殊，再高明的战术都是放空炮。

呼延灼指挥全军掩杀，但青鬃马跑不惯山路。老马识途，驮着李忠早跑上山来。习惯游击战的小喽啰上蹿下跳，官兵斩获甚微。周通的预备队居高临下，用鹅卵石招呼官兵，这种原始的武器还打退了呼延灼的进攻。

呼延灼慌忙撤退，后军抽风价呐喊！呼延灼问道：“为何呐喊？”

后军答道：“远望见一彪军马飞奔而来。”

呼延灼压住阵脚，看见一个骑白马的和尚，一骑绝尘，后面一片黄烟遮盖旌旗。鲁智深一边冲锋一边喊叫：“哪个是梁山泊杀败的撮鸟，敢来俺这里唬吓人？”

杨志、武松压住大队人马，盘马掠阵。

呼延灼全速出击，骂道：“先杀你这个秃驴，豁我心中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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