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无谓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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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汉搭顺路车赶到北沈大队时已经日头偏西了。他先到知青点去找辛卯，撞见的是一把老古锁。接着又跑到豆腐坊小芹家，只见干打垒的土墙上贴着喜字，院门口撒满了鞭炮的碎屑，周围却冷清清的悄无声息。显然，这里就是接亲地点，松英早已经被接走了。他闯进院子，猛然看见辛卯正坐在板凳上抹泪，旁边小芹不住地劝慰着。辛卯抬头，发现了思汉，惊愕地盯着他。小芹娘儿俩也盯着他，像是盯着一个盗贼。在这尴尬的对视当中，思汉的目光退缩了，惭愧地低下头来。突然，只见辛卯嚯地蹿起，一边狂喊着：“你的誓言呢！你的誓言呢！”一边抄起板凳就朝思汉头上砸去，被惊叫着的小芹一下子抱住胳膊。思汉扑通跪在地上，说：

“你砸吧，砸死我！砸死我！”

辛卯仰天一声嘶号，泪水哗哗地淌下来：“你真是作孽呀！”

思汉从地上爬起来，任凭泪水纵横，直视着辛卯说：“我错了，我回来向你们认错。”忽然抓住辛卯的胳膊，大声喊，“她在哪？快告诉我，她在哪？我要阻止她作践自己，我要把她从姓方的那儿抢回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你！”辛卯愤恨地嚷道，抱着头，缓缓蹲下身子，哽咽得胸背一颠一颠的，“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对她负责。可是，可是……你欺骗了她，也欺骗了我……”突然怨恨地转向他，“你还是我的朋友吗？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思汉羞惭得无地自容，合着眼，牙齿咬紧，脸颊上的肌肉绷出邦硬的棱角。须臾，奔过去，从地上拽起辛卯：

“辛卯，对不起。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告诉我，松英在哪？”

又说：“把她找回来，我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松英在县城呢。”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身一看，竟是壁虎马小吉。显然，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思汉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算是打了招呼，急着问：

“她现在怎么样？”

“我先说吧。”小芹拦住土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述说了一遍。

小芹说，尽管家里所有人都反对松英嫁给方河东，但既然和人家扯了证，也只好忍气吞声地办婚事。送亲的地点设在小芹家的院子里。方河东套着十几辆马车来接亲时，松英一点不配合。仍然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褂子，坚决不换男方送来的新衣服。既不让哥哥和小芹娘俩儿收彩礼，也不让他们去送亲。虎着个脸儿，一屁股坐上大车，就随着人家去了县城。壁虎接着说，辛卯叮嘱他一直跟着。到了方家后，松英不吃不喝不出屋，不但拒绝参加婚庆仪式，还差点跟准备闹洞房的亲友打起来。方家人气得眼斜口歪，急得团团乱转。据说一个本族长辈发了话，她要再这样由着性子闹，就要关起门来，好好管教管教她！

思汉听到这儿，怒不可遏地拽着辛卯说：

“快走！我们去救松英，天黑就来不及了！”

辛卯站在那直打晃，紧闭双眼，痛苦欲绝的说：“她都跟人家登记了，去了以后怎么说呀……”

“登记了就不能反悔吗！方河东要是不放人，就强行把松英带走！辛卯，你打周轰时的那股劲儿哪去了？这可是救你亲妹妹呀！”

铮的一声，土鳖从扁担上卸下一根铁链子，乜斜着眼睛，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辛卯盯着土鳖，又望望思汉，终于把眼睛瞪起来。突然跑进屋里拿出一把菜刀，说：“松英是让他逼得登了记，走，不交出松英，就跟他拼命！”

三个人刚跑出院门，忽听身后一声喊叫：

“等等我！”

一回头，只见小芹挣脱了母亲的拦阻，也嗖嗖地追了上来。

他们从大队借了两辆自行车，驮着着人，一路猛骑，不一会儿便来到县城，直接冲进方河东家院子。把车子朝地上一推，凑在一起，虎视眈眈地朝院里走去，小芹则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后院。面对几个不速之客，方家尚未离去的家人、赖在屋里准备闹洞房的街坊邻居全都围上来，两拨人形成对峙之势。这时，方河东从后院跑了过来。分开人群，站在三人面前。突然发现了王思汉，一惊，接着满脸怒容中浮现出一丝嘲讽和得意，冷冷一笑说：

“噢，亲家来人了！那就请吧——”一伸胳膊，“来来，屋里坐，屋里坐。”

“你就别客气了！”辛卯说，“实话告诉你，我们不是来作客的，而是来要人的。松英不想嫁你了，请你尊重她的意见，立即放人！”

“开什么玩笑！”方河东瞪圆了眼睛，“这事是闹着玩的吗？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告诉你，嫁进来容易，想出去没门儿！”

“方河东！”思汉一声断喝，“你别欺人太甚！婚姻不是强迫的，松英是被你逼得走投无路才登记的，现在她后悔了，你必须尊重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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