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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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惴惴不安地摊开这本书。这是顾林捐赠的唯一一本书，这是他亲手递交到我手上的一本书。他的灵魂一直在那里守护着，生怕被别人掳走而与我错过。他本可以用更为简洁的方式告诉我这一切，可他却怕惊吓着我，而是引导着我一步步走近他用二十三年来等待的爱情。同时他也在考验着我，看看我还是不是二十多年前他曾经爱过的那个人，那个与他结下海誓山盟的女子。

在灯光下我一页页翻开，几乎在每一页上都有他用圆圈划出来的字，在圆圈的右上方认真地标注着一个数字。这是一本艰涩艰读的化学专业书籍，我相信在医学院里没有一个学生喜欢借读这样的书。若不是他捐赠的书，我根本也没有兴趣逐页地翻阅。这或许正是他的良苦用心，在二十年中恰恰给了它最好的保护。可是我翻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一页信纸，难道这其中还有差池？

我不知道请睦亲帮忙是不是明智的选择，情急之下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几遍之后仍是无人接听，看来我们俩真的是缘分尽了。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原有的朋友也都主动离我而去。睦亲选择了拒绝，小燕更干脆，托人打来这绝情的电话。我无聊地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机，随便更换着频道。

少儿节目中正在做着益智的游戏，几个小孩子在主持人的启发引导下努力地拼图。我非常喜欢看少儿节目，因为只有在儿童的眼睛里这个世界才是纤尘不染的。在每一块图板的背面都写着数码，然后按着数码再贴到画板上去。不一会儿，两个小朋友就拼接完毕，只有一个小姑娘在9和6之间拿不定主意。我看得挺投入，微笑着耐心地等待着她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主持人还在帮着小姑娘说话，可是我突然觉得她的话分明是在启发我。我不顾一切地冲到书桌前，像查找棋谱那样一一核对，按着数字的顺序记录并拼接下来。

小溪：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知道二十年后的你会不习惯，但在我们厮守的多少个夜晚我都是这样称呼你的。你翻译出了这封信，也便尽知我们的情和爱了。

你活了二十多年，我也便死去了二十多年。因为你的躯体是我借给你的，如果有魂灵称呼你小林的话，那说明你的身上还保留着我的体貌特征，这一点都不用奇怪。

二十多年前，我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接连发生了一些莫明其妙的事情，正当这些事情无法解释的时候，我听到了你躲在卫生间哭泣的声音，可是我每次打开门时你都会逃避得无影无踪，不敢与我见面。我知道你肯定身负冤屈，只能在深夜里为自己悲鸣。我便不去再打扰你，给你一个和睦相处的空间。我精心为你准备了各种水果，噢，对了，你最喜欢吃葡萄，这是我后来感觉到的。我还为你放好纸巾盒，夜夜打开卫生间的房门，让你感觉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也许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寂寞，有了你的陪伴我的生活也增添了新的色彩。所以我每夜都期盼着你的到来，尽管你是个无主的冤魂。

终于你不再害怕我了，你走出来主动敲响了我卧室的门。你说你是被人害死在这栋别墅里，尸体就埋在院子里的花廊下面。我想这也是院子里花草极为茂盛的缘故。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女鬼，可我却没有一丝害怕。我们年纪相差不多，都属于较为孤僻的性格。我们两个天涯沦落人聚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你不知道，我多想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做我的妻子，我疯狂地爱上了你。可是你却拒绝了我，你并不告诉我原因。

……

书翻到最后一页，标注的字也只有这么多了。我回过头来再读一遍，信还是到此为止。显然这是一封没有写完的信。我不甘心，重新回到客厅里，想再听听主持人的启发，可是那个电视节目的益智环节已然结束了。主持人正在宣布成绩，刚才拼图落在最后的小女孩却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我郁闷地回到书本前，细细地揣摩着顾林在给我留下这封信的时候，他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决定我命运的信啊，你为何只有半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