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南海之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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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南海之王（1）

就在方知有走出龙吟阁，即将见到雪凌澜的这一天清晨，一支舰队也正在迫近苒山。

太阳还未亮，白荆花舰队的羽家军便早已经开始操练。伴随着嘹亮的号子，片月戟上红缨飞舞，剑影刀光之上，白荆花战舰的总统领，海督次女羽翎，眉目上洒着晨起的星光。

她束着长发，在舰桥旁站得笔直，英武的气息丝毫不落于羽家军的威名，反而更为飒爽。羽翎一面审视着众将士的武练，一面望着船头高昂起的鹰羽。白荆花舰队的十二支战船，蓄势待发，曾经患难的船员，如今状态已焕然一新，笼罩在这支舰队上的暗月阴影已经被彻底驱散了。

羽翎的手中握着一枚失色的鲛珠，原本纯莹无暇的至宝内核已是浑浊一片，像是漫天扬起的沙尘，夹杂着凛冽的冬雪。

用鲛珠化解暗月之力的方法是碧海云教给她的。羽翎亲眼看他，轻哼出一段陌生的旋律，娓娓动听，像是绵长优美的唱诗。那鲛珠在这小调中由浑厚的莹白变得透亮，闪耀着月华般的皎洁，如同一块磁石，将暗月的力量从羽人体内析出，彻底封存在鲛珠之中，近半数的士兵因此获救，而自始至终，不过消耗了一颗鲛珠。

惊叹之余，羽翎还是有些自责，若是自己懂得更多一点，那么舰队也许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但碧海云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轻描淡写地安慰道：“鲛珠是天神给予鲛人的至宝，它的用法皆是秘传，世人多半不知，你也无须自责。海督将你暂托于我，如果你想学这些东西，我可以教你。”

于是羽翎便跟着碧海云学会了驱散暗月之力的秘法，医好了船上最后一个落难的船员。但自那之后，羽翎再也没有见过碧海云，他像一个忽然流落到此地的诗人，行踪飘忽，神秘难测。亲近从来不多一分，却能让你每时每刻都注意到他的存在。白荆花舰队被数十只海盗船舰聚拢着，终无一人敢上前挑衅，同舟共济，共赴荣辱，这是碧海云的死令。飘扬的渊蛇风旗，与海天共成一色。

从黑市群岛开拔，海上行走半月，南海之王的舰队一直在向北挺进，估算下时间，也快算到了苒山的领海。也许不出几日，就依稀能看到苒山的轮廓了。

羽家军的早训结束，黎明此时已经有了颜色，但太阳还未升起。像往常一样，羽翎熟练地下发指令，检查所有舰只的物资损耗，核对各舰只维修和保养的进度，南海之王势必要在苒山登陆，那是父亲心心念念的目标，也是他未曾实现的夙愿。白荆花战舰不能在这些方面出任何的闪失。

当羽翎开始阅读各舰送来的物资简述时，有人来报。请他前往碧海云的旗舰鲸落号，共同商议苒山战事。羽翎立刻跟着那偏将前往。

这是羽翎第一次受邀登上鲸落号，在即将攻打苒山的前夕。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踏上了急行舟，这次会战，她必须为羽家军争一个机会。为了她的父亲，为了羽家军一千三百儿郎。

急行舟在海中破浪而行，掠过侧畔的千帆，直冲远处巨大的鲸落而去。羽翎没带什么护卫，宽阔的船舱中显得特别单薄，海风透过舷窗飘进来，夹杂着清凉的水汽，让她逐渐放松下来。船停了，若山脉般高不可攀的鲸落号已然矗立在眼前。

靠近鲸落号后，船员将急行舟的两侧用从鲸落上放下来的绳索固定住后，朝着上空吹了一口长哨，紧接着，那船便缓缓升空。脚底的船板吱呀作响，船体也在拉升的过程中摇摇晃晃，船底不断有海水落下来，像是坠着薄露的秋千。急行舟升到最高点，羽翎从舟上一跃而下，登上了鲸落号。

甲板上兵士林立，戒备森严，不像之前见过的海盗，而更像是正规军。船头处，碧海云正与一位将领交谈，还不时地用手指向，似是在谋划之后的作战计划。他背对着羽翎，远远看去，丝毫没有传说中那样的强大气场，反而像一个普普通通的船长。甲板上站岗的兵士众多，但一到船头处便没有了，岗卫自然地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哨界，远远地观望他们，一声不发。

见羽翎到了，将领便停止了与碧海云的交谈，浅行一礼便抽身退去，这样一来船头处便只剩下羽翎和碧海云两个人了。

此时太阳刚初生，东方的海云裂开，万道金光直射四海。

“海督托我照顾你，这里就是你的家。”碧海云把手撑在栏杆上，任凭海风灌进他的衣袖，拍打在衣襟上劈啪作响，“不必拘谨。”

“多亏南王这段时间的照顾，”羽翎有些紧张，手中偷偷握着的那枚失色鲛珠早已被汗水浸湿，“现在羽家军都已康复，作战不成问题。”

“暗月诅咒对羽人的伤害是双重的，除了身体之外，更大的创伤来自心理，即便人的身体素质再好，短时间内还是难以恢复。目前羽家军众将不宜作战，进攻苒山的事情，我已有规划。”碧海云正过身来，看着羽翎的眼睛，“况且我跟海督有约在先，定会保你周全，不让你受半点伤害。”

羽翎眼睛中尽是凛然之色，她双手抱拳，后退半步，慷慨激昂道：“苒山之战在即，我羽家军都是铁骨铸就，我们渴望战争，渴望亲手杀了那些侵略家国的仇敌，还请南海之王成全。”

碧海云注视着浑身竖起尖刺的羽翎，轻轻地说：“可你只是个女孩。”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睛好似一壶温润的茶水，此刻正被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着，让人觉得暖意遍布全身。

羽翎望着那双眼眸，心中一阵悸动，她慌忙低下头来，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失态，暗自祈祷没有被碧海云发现。

“这里，是我的故乡，我在这里长大。”碧海云说着，向羽翎走近了一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羽翎说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苒山，也没有人，会比我更恨夺走苒山的恶贼。我来这里，带着几千人攻打这个地方，是因为我本就是这里的主人。从今往后，我的朋友，千千万万个追随我的人，都将在这个地方生活。这是我的战争，不是你的，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羽翎抬起头来，她的整个视线里都是南海之王那张俊美优雅的脸，那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却散发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令她有些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