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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楼是个浪子。
无论在哪个朝代,浪子总是不招人待见。
风满楼是苏州人氏,科考的时候中了榜眼,才名很盛。可是他不爱当官,不爱富贵,偏偏就喜欢查案。案子越是古怪,越是凶险,越是那种无头冤案,他越愿意去查。朝廷想着,既然风满楼是个查案的人才,那就给他个捕快当当。大宋朝出了名神捕,自然也给朝廷争光啊。谁知这风满楼坚辞不就。后来派去的官员逼急了他,他竟然上了山,整整在山上住了一个月。再后来,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不过,由于他实在有本事,接连破了东京府的几个大案,所以一旦有什么疑案发生,第一个想到的人,必然是风满楼。
风满楼大多数时间都在青楼粉巷,那里没有姑娘不认得他。他有钱的时候,一掷千金;没钱的时候,就欠账。即便如此,姑娘们仍旧愿意跟他喝酒,似乎只是跟他喝酒就是莫大的享受。
风满楼正在和董瓷喝酒,董瓷是女市最红的姑娘,女市是青楼,东京府最大的青楼。很多人都觉得“女市”这个名字古怪,可是只要去过一次女市,就再也没有人觉得这个名字古怪了。有菜市、肉市,自然也有女市。女人去菜市,男人自然要去女市。
董瓷确实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很多女人就是如此,天生的娃娃脸,即便是八十岁,仍旧是娃娃脸。
董瓷给风满楼倒满酒,风满楼仰头喝下,闭上眼。天底下再也没有和一个漂亮女人喝酒更美好的事情了。
“你已经欠了五百两银子了。”董瓷开口,声音也像是蘸了釉,这样的声音无论说出什么话,都是动听的。
风满楼只是“嗯”了一声。
董瓷又给他倒满了酒,动作很轻,生怕溅出一滴来。她倒酒的手法很娴熟,男人不喜欢笨手笨脚的女人,董瓷谁都明白这这一点。
“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不还也没有关系,可是你欠女市的钱,却要及时还上,这是规矩。不然,你明天就不能跟我喝酒了。”董瓷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哀怨。她低眉顺目,抬手替风满楼擦去额头上的汗粒,像是一个妻子。这样的女人说出来的话,是无法绝的,即便是风满楼。
风满楼终于睁开眼睛,看着董瓷,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我没有钱,你是知道的。”
董瓷叹了一口气,靠着风满楼的肩膀,低声说:“那……明天你就进不了我的房间了,你进不了我的房间,自然会有别人进来。”说完脸色瞬间暗淡下来。
风满楼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雅痞。他拢着董瓷的肩膀,另一只手将桌上的酒端起来喝干:“我没有钱,但是自然会有人送钱来的。”
“谁,谁会给你这个冤家送钱?”董瓷的眼里有了光,眨着眼睛看着风满楼,像是个十六岁的孩子。风满楼抬头看了看天色,再一次笑了,他在董瓷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董瓷闻着他身上的酒香,一时间自己竟然醉了。在董瓷温顺乖巧的动作中,风满楼喃喃自语:“送钱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林正第一次进青楼。无论哪个男人,第一次进青楼总免不了要紧张的。他走得很慢,生怕路过的姑娘会将他一口吞下去。他是刑狱官,是仵作,他不怕尸体,却怕极了女人。很多时候,女人尸尸体可怕,女人世间所有的东西都要可怕。
林正站在董瓷的房间外面,一动不动。路过的姑娘都好奇地看着他,像看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始敲门。
风满楼蹑手蹑脚地出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回过头,董瓷还在酣睡。
风满楼跟着林正下楼,两人坐下来。林正浑身不自在,巴不得尽快离开这里。
“你找我?”风满楼终于开口。
林正点头:“是应无常前辈差我来的。”
风满楼呷了一口茶,摇摇头:“又是那老家伙,他知道我什么时候缺钱。”
林正不知如何接话,只是道:“绣巷里有个大案子,想必足下也听过了。”
风满楼耸耸肩,不置可否。绣娘无辜惨死,官府仍旧束手无策,这案子是悬案。他不说话,示意林正继续。
“我和应无常前辈查过一具尸体,这具尸体美艳如生,甚至活人还要美,你说这个女子是怎么死的?”林正继续道。
风满楼似乎在低头沉思,良久,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说了句:“替我把账了。”便转身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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