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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们在学校的食堂吃了顿小灶，席间，赵老师又感怀了一番，还喝了两杯米酒，眼泪汪汪的。听说林渺是“清华大学”毕业的，他又说：“像你爸爸，一看就是读书人。”

然后，他又提出让林渺“给孩子们讲讲话”，也算是一次“思想教育”。我冷眼瞥了瞥林渺，好在她拒绝了。

“来一趟，尽了心就够了。”林渺说，“就不给学校添麻烦了。”

饭后，赵老师和那个支教的年轻人一定要送我们多走一程，听说我们住在附近的那个镇子，他们又说：“那儿到县城的班车只有一趟，每天早上九点发车。你们住一夜赶紧走，那儿是三不管地界，杂人多，怕不安全。”

在茂林遮蔽的山路上，我们挥手作别。

回去的路上，我赌气似的走得很快，碰到高低不平的山坡小径，也兀自拉扯着树枝奋力前进，屡次三番把林渺甩在身后。后来，刚翻过一座小山，我回头一看，身后竟空空荡荡地没有了人，只好烦躁地翻回去找她。在一蓬灌木旁边，我看到林渺孤零零地站着，双手拉着衣角，满眼都是眼泪。

她像被人狠狠地欺负了一般看着我，我叹了口气：“走吧走吧。”

她还不动，我只好拽了拽她的袖口。这才把她领走了。

此后，我的脚步便放慢了下来，途中看到一片典型的“喀斯特”地貌，还停下来拍了一些照片。林渺又不计前嫌地提起了兴致，我从背包里拿出便携式三脚架的时候，她摆弄着我的相机。

“你真有闲情逸致。”

“这是我的工作。”

如此拖拖拉拉，回到镇上已是六点多钟。太阳又缓慢地西沉，红得像个薄皮的橙子。在苍凉的地方，日出日落的轨迹格外给人轮回之感，又是一天要过去了。回到旅社的房间里，我才主动向林渺说起话来，但也是例行公事的口吻：

“外面乱，又不干净，我把饭买回来吃吧，顺便还得到长途车站看看票的事儿。”

她点点头，马不停蹄地拎着暖壶打热水，又把我的毛巾投了一遍：“回来先洗个脸，都跑了一天了。”

这种体贴照顾的态度让我很烦躁。我扭头飞快地下了楼。

小地方的饮食极其简单，除了米线和糍粑，就是合着腊肉、炒得黑乎乎的菌类。我走了两三家排档，发现它们的卫生环境同样恶劣，便只好不再挑拣，随便要了两个菜，又装了一盒米饭。也真幸亏今天想起来去车站，这地方的长途车都是头一天售票的，公交公司要根据订座的情况安排车次。如果出门的人太少，干脆就会取消发车。我扒在窗口问了问，售票员给总站打了个电话之后对我说：“加上你们正好一车。”

看到我是外地人，她有好心地提醒我：“明天等不到车也别走开，晚点一两个小时是经常的。”

从车站出来，我给王大力的手机打了个电话，没有信号。他们恐怕正背着一轮太阳下山呢吧。看来那伙儿房地产公司的人还是有点意志品质的，也难怪他们能把房价从一个峰顶“死扛”到另一个峰顶。我到路边的小卖部买了盒“阿诗玛”香烟，脚步轻快地走回旅社去。

在街口，我又碰到了那辆来路不明的蓝色“切诺基”，车子已经挂上了牌号，但在光亮处一看，就会发现是个假的。那两个北方农村口音的土流氓抽着烟，冷冷地打量我。一个家伙又想上来挑衅，好在被同伴按住了。

我没看他们，低头快步离开。

回到房间，林渺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往脸盆里倒热水。我只好在她的唠叨声里洗了脸，她眯着眼睛端详了我两秒钟，说：“干净多了。”然后从身后“变”出一样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瓶半斤装的“青梅酒”，包装粗劣，连商标都像是油印的。我说：“喝酒就算了吧。”

“累了一天了，喝点酒睡得香嘛。”她坚持道，“不要看不起小地方的酒，在北京你可喝不到。”

“我怕赶上假酒，甲醇中毒。”

“胆小鬼，那我喝。”林渺用虚假的骄纵口气说道，“我要瞎了，你就得把我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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