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方丈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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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一大桶水做什么？”一直闭口不言的黄警官忽然问了一句。

“那不是一般的水，是法水。古代傩仪上有专门的趋避大洪水仪式。大洪水便是大禹治水时期的那场洪水，由于印象过于深刻，演变为趋水仪式一直流传至今，变成了那桶法水。当然大登禋傩祭中法水的用处很大，并不仅仅是象征意义，待会你们便会知道。”

这时，又有八个铜盆被搬上鸱宫，安放在离法台不远的地方。接着柳师公手下搬来一堆柴禾，一路摆放……

“他们这是干什么，铜盆和柴禾堆做什么用？”

华守江似早料到有此一问，微微一笑——每当他露出这种笑容，接下去便开始掉书袋子——“到了这一步，法台已准备完毕，接下去是布置外围。那堆柴禾来历可不小，它们是燔柴。”

“凡柴？凡人的柴？”

“火字旁一个番薯的番，不是凡人的凡。燔柴是古代祭天仪式，将玉帛牺牲等放在柴薪上焚烧，令烟气上达于天，表达敬神之意。这种行为经后世逐渐简化、平易化，最终演变成了烧香……没想到吧，不论佛教道教还是民间流行的烧香拜神，其源头在燔柴。不过大登禋傩祭与燔柴的关联更为密切，登禋的禋字，其本意是生烟祭天，从祭名便可知，烧燔柴是整个过程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巫师需要借助燔柴的袅袅青烟将亡魂送上天庭，不用再在阳间做孤

魂野鬼，也不必再回鬼门关里受煎熬之苦。”

“原来如此，可为什么要把柴薪扔在法台周围呢。”

“自然是有目的的。法台周围一共需要放置八个三脚吞口铜盆，象征八卦八方，其中四个按照东南西北分别摆在四条天阶通向鸱宫的入口处，另外四个按照东北，东南，西北，西南的方位摆在法台四个角上。之后，燔柴以直线的形式将八个铜盆连接起来，组成八卦的图案，并以天阶入口处的四个铜盆为基点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辐射出去，像蛇一样穿过天阶，然后又绕着圆形水池组成外围的环，包裹住整个池子。这样，外层圆环与内层八卦相结合，组成一个拱卫法台的法阵。大登禋傩祭进行到后期，巫师会亲自点燃这个法阵，将召唤来的亡魂送上天。”

“还、还要点燃！那整个鸱宫……不，整个攸潭岂不是都要在烈火中焚烧殆尽。”楚科洋瞧着眼前精美的汉白玉阑干，瞧着望柱上雕刻得活灵活现的小狮子，不禁心生不忍。要是一把火把这些艺术品熏黑甚至烧裂，罪过可就大了，也不知道士们同不同意。

“不不不，没那么夸张。”华守江赶紧解释，生怕普志道长又发作。“燔柴由翠绿的松柏枝条和白茅草捆合而成，湿气重，不易燃烧，因此点燃后火并不大，主要是烟雾比较浓颜色比较深。而且燔柴产生的烟雾极似狼烟，自烟起

便扶摇直上，并不会四散开来，远远望去犹若天梯渐次展开，非常震撼……”

对，震撼。今晚注定是个震撼的夜晚。他想。

“可要是风一直这么吹……”寒风如刀，刺进齐恩裸露的皮肤，他感觉自己快冻僵了，用尽力气也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再大的烟雾也要吹散。”

华守江却不觉得冷，也许是即将到来的大登禋傩祭令他异常兴奋，他深深吸了口气，飘荡在山林中的冰冷空气与鼻腔深处温暖的毛细血管相遇，一种略带刺痛的窒息感直冲脑髓，随即便化作战栗蔓延至全身，他感觉身体每个毛孔都打开了。灵魂的洗礼——他想起这个词，也想起他的亲哥哥。今晚，便是他的亡魂归来的时刻，他会说话吗，他会说什么呢……

“华施主……华施主……”景弘道长发觉华守江闭着眼睛不说话，以为他冻僵了，拿拂尘戳戳他。

“嗯？哦……”华守江醒过神来，“天太冷，得活动活动”，他抖了抖肩膀，试图以此缓解走神的尴尬，“哎呀，小兄弟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风吹？我敢打赌，从傍晚开始这风一定会停。”

“江叔你这么有把握？”

“没错，因为它……”华守江手指黑羽鸡。因为寒冷和恐惧，那只刚开始还挣扎两下的雄鸡现在伏在神案下瑟瑟发抖，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低沉声，像在哭泣。

“这、这跟鸡有什么关系。”齐恩

瞠目，总不成华守江能观鸡知天象吧。

“当然有关系。按《周易？说卦》解释，八卦中的巽代表风，也代表鸡。风和鸡既属同类，当可互相感应。古代术士将鸡当做召唤疾风的灵物，也可磔鸡止风。这也是大登禋傩祭为什么要备一只雄鸡的原因，不单单为了增强灵力，更要止风，以便使烟起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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