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宗教思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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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古时代，我们的祖先发展出语言文字，又掌握了刀耕火种，生活质量大为改观，寿命也迅速提高，于是各种文化开始出现，其中最主要的便是鬼神文化。鬼神文化的开端是灵魂说，而灵魂说则来源于梦。这是因为原始社会的人也会做梦，有时候梦见自己去了其他熟悉或陌生的地方游荡，醒来却发现还在原地，由此便产生了灵魂的观念，认为灵魂与肉体是分离的，做梦便是灵魂出窍的过程。归根结底，世上所有宗教均滥觞于做梦这种大脑浅表皮层的生理活动……灵魂观念产生后，出于对生活的敬畏恐惧以及不确定性的逃避，古人进一步认为生老病死乃至风雨雷电等自然现象都是由于灵魂的某种活动或变化造成的，这就带来两个结果，其一是认为灵魂不灭，人死只是肉体消亡，灵魂仍然存在于另一世界。在另一世界他们也要吃喝住行，也有喜怒哀乐，同时对原来的世界具有特殊力量，能监视和影响活人。二是出于趋利避害的心理，将所有不利于自己的因素都认为是灵魂作祟，例如生病、庄稼欠收、猎获减少、洪水山火等等，在他们看来都是灵魂不满活人的行为而做出的惩罚。这两者叠加便产生了古老的祖先崇拜，即供奉和祭祀祖先灵魂以达到祈求平安，避免被其侵扰的目的。这便是鬼的由来。所以早期的甲骨文

中，只有鬼字却没有神字，因为鬼的概念先于神产生。神的出现是由于古人意识到鬼与人一样也分善恶，也有好鬼和坏鬼之分，不能混在一起祭祀。于是好鬼被分离出来称之为神，而鬼则独指坏鬼，鬼神之说至此才诞生……”

（鬼神来源于梦，遇见娘娘真君的经历难道也是梦？）

“……另一方面，灵魂的概念也逐渐从人延伸到自然界的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乃至山川河流，即近代所谓的万物有灵论。这种观念塑造了原始部落的图腾崇拜，直到现在依然很普遍，黒酆山三神便是最典型的例子。万物有灵和祖先崇拜的后果便是人人皆为巫师，皆能行巫，这一阶段在古代被称为民神杂糅，人神相通。这个时期每个人、每个家族、每个部落都能与天神自由交流，表达诉求，人与神之间并无严格界限。对于民众来说这是好事，但不利于国家统治，因为人人都能通神，神灵能给所有人降旨的话，天下便会大乱。于是一件大事发生了，那便是颛顼命重黎绝地天通，将人间与神界隔离开来，由统治阶级垄断了通神——也就是祭祀和占卜的权力。实际上，这是一次政教合一的政治改革，但我就不岔开讲了。单从宗教方面讲，自绝地天通之后，国家的祭祀活动均由皇帝把持，任何人不得染指。但在民间，特别是偏远地区依然保留了一部分祭

祀权力，由专门的巫师主持仪式趋疫逐鬼、奉祭本地神明，即官方所谓的傩仪，一般也被视作地方上的邪鬼淫祠。而官方的祭祀即巫术仪式则逐渐演化成了礼，礼仪的礼，也是儒家所倡导的那个礼，可见儒家先天即有一部分巫术的影子。同时，道家的思想理论在春秋时期由老子总结归纳，其中一个分支黄老道与神仙方术相结合产生了道教。方术包括医经，天文，历法及阴阳五行，在地方巫术中也大量存在，待会大登禋傩祭上你们便会看到。所以严格来说，巫术、儒家、道教三者彼此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并非泾渭分明……最后是汉传佛教。自汉代传入我国之后，佛教一直努力本土化，初期为了扩大影响，便借用道教、儒家的经典和词汇，后期做大，又反过来影响道教和儒家。例如佛教的观音菩萨，实际上与道教的慈航道人同为一人。又如佛教的方丈一词，其实原为道教固有的称谓。上古传说中，海外有三座仙山，蓬莱，瀛洲，方壶，山上有仙境，有神仙，有长生不死药。传说极大激发了人们寻仙求药的热情，也才有了后来秦始皇命徐福率三千童男童女东渡之事。三座仙山之中的方壶又名方丈，也是山中仙人所居的丹室，后引申为道观最高领导人的称谓，又被佛教借用。再如那串被景弘道长收回的念珠，其实道教佛教都

有，但佛教念珠的概念应是从道教照搬过去的。对了，说到长生不死药，据《山海经？海内西经》记载，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由此可见不仅道士讲究长生不死，长于巫术的巫师同样如此，两者应是同源。总之，我国古代各种宗教之间交流频繁，思想的火花不断迸放，这一切，又岂是迷信二字所能概括的！”

华守江这一番话说得楚科洋哑口无言，他完全没料到一个山野村夫居然对古代思想史了解得如此透彻，即便大学教授，恐怕也很难像他这样随口便旁征博引叙述详备。不过楚科洋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主，他仍尝试反驳：“儒家不是宗教，你说错了！”

“小伙子，哲学思想并非数学，并非一是一，二是二这么清晰明了。儒家是否为宗教，各花入各眼，我也不强说，但古代曾有过三教合一之辨，三教便是儒释道，这总可以给你一个参考吧。若抛开思想单说技法，儒家倒确实算不得宗教，因为巫术有驱鬼之法，道教有斋醮科仪，佛教也有水陆道场，唯独儒家两手空空，只剩科举考试折腾自己。”

“华施主夸夸其谈，不知信佛信道，亦或是……巫术？”景弘道长问道。

华守江闻言微微一笑：“都不是。”

“难道你是儒生？”

“这年头哪还有儒生。”

“那你到底信什

么。”楚科洋有点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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