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起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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嗥……

有人冷不丁吼了一嗓子，广场立刻又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目光重新投向那群巫师。

“诸位，大戏开场咯”，华守江低声说道，脸上表情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幸灾乐祸，或者兼而有之。

众目睽睽之下，方相氏左手持盾，右手扬戈，口中大声喊着咒语，迈出第一步。他脚下步伐特别奇怪，像是喝醉了酒的人，左一下右一下，跌跌撞撞。但这种跌跌撞撞又不是重心不稳的表现，只能说是刻意为之……

“一前一后，一阴一阳，屈膝横行如蟹，闪转腾挪似猴。怪了，怎么方相氏也步罡踏斗？”渐渐看出一些端倪的普志道长感到很奇怪，以他的认知水平，这应该是道教专利才对。

（步罡踏斗……是指方相氏的步伐？）

“道长，步罡踏斗本就源自上古巫术，后来由道教承袭。这种步伐又称禹步，据传是大禹治水时，在南海之滨见到一只鸟操着禁咒，以踩北斗的方式前进，拦路的大石头纷纷翻滚开，于是大禹创作了这种步伐。也有种说法是大禹因为长期治水，腿脚受寒气侵袭成了残疾，只能跛行，巫师做法时便效仿他的走路姿势。无论如何，禹步的来源都与大禹脱不了干系。道教于东汉末年始创，遥离夏禹，自然只能是说是偷师于巫术。只不过后世巫术势力渐弱，人们只见过道士步罡踏斗，便以为是道教独有的法术。”

华守江一席

话，在景弘道长听来有贬责道教之嫌，他自然要争辩几句：“也可能是后世托伪。古人往往将法术来历托之远古，以神其术。”

“道长，即便后世托伪，禹步的历史也应当相当早了，因为西南地区某些少数民族的法师设傩做法时也施禹步，且步伐种类繁多，总不能说他们是从道教学来的吧。据我所知，道教一直没有渗透到那些地方。”

景弘道长哑口无言。显然，这次巫道之争他完败。

侲子可听不见这些，此刻他们正排着队，秩序井然地走在方相氏后面。侲子未施禹步，只是一跳一跳地前进，想必步罡踏斗是巫首的特权。不过他们也没闲着，手里握着一根两米多长的毛竹竿。竹竿漆成半黑半白，竿头开裂成一条条竹签，往下一点系着什么东西，看上去犹如一条昂首直立的眼镜蛇。侲子们举着它边踏边唱边用手掌敲击竿身，挂在身上的油彪牙齿也随之晃动，一齐发出响亮的哗哗声，摄人心魄……

什么是巫术，齐恩现在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巫师队伍且舞且行，逐渐向这边靠了过来。围观人群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向外推，始终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突然——

法台上传来一声惨叫，犹如晴天霹雳。

喔……

所有人——包括方相氏和侲子——都被吓了一大跳，手上动作也停了，齐齐转过头去。

是那只黑羽雄鸡！不知什么原因，牠开始打

鸣了。

嘹亮却不合时宜的鸡叫声回荡在广场上空，久久不散，令在场所有人都惴惴不安起来，冥冥之中，上天似乎在预告什么。

“半夜打鸣，鸡犬不宁，唉……”华守江的脸色也随之凝重，在此之前，他可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

鸡只叫了一声便安静下来，像是故意捣乱。广场恢复原状。这个小插曲很快便被更响亮的吟唱声所代替，队伍继续走着，人群也继续观望，对双方而言似乎什么都未发生。但一粒细小的种子已在每个人心头悄悄萌发。回过头来看，这正是不久后那场悲剧的一个预兆。

为了驱赶心中那股如鲠在喉的不安情绪，至少也是平衡一下内心的涟漪，齐恩决定随意说点什么，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江叔，那些人举着什么？”

“茅绥，用于驱赶疫鬼的法器，你们看，是不是有点像扫帚……它由整根竹子制成，中心贯通顶部劈成细条，便能像乐器一样发出响声，下面栓着七颗用红色丝棉缠裹的核桃，有点类似流苏，也是为了增强声音效果。北方有些地区在葬礼上也会举着类似的东西，当然现在不多见了，因为它逐渐演变成了招魂幡。”

（招魂幡……他连这都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干嘛的，民俗学家？还是考古学家？）

“为什么这些巫师总在绕圈呢？”

“小兄弟，这可不是普通行为，他们在布卦。”

“布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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