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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湖,真不愧是豪强倍出之地,此人气势不小。”
一间酒楼的临河二楼,宽衣大袖的钱襄坐在窗边,一边手端着金罍冲着对面的人举了举,一边笑呵呵的说。
只他头大如斗,肩背宽厚,望之整个脑袋就好似坐在肩上,有些怪异,更兼笑起来脸如满月,衬得不大的双眼更小,眯成一条缝,难免有些阴侧侧之感。
钱襄,字小柔,原荆州刑台府司马,冯璋义子,现在是即将上任的吴郡郡守。
去岁原郡守谢之州任满,携经略五湖之功回朝,直入九卿之例,而他走后空缺出来的吴郡郡守之位立刻成了香饽饽,引得各方势力争夺。最终,新相冯璋携观鱼洞庭之势将义子钱襄钱小柔推上了吴郡郡守之位。
钱襄对面人正是之前茶档说书人刘衡。
“孟成孟七郎,能在五湖立下万儿的,那都是在激浪中搏杀出来的,气势自然不会小。”刘衡身上还是之前说书时那一袭浆洗的发白的圆领常服,右手依然勾篓在袖内,神情却是平静,浑没有说书时的一惊一乍。说完,也端了面前的酒盅,同时残手也搭着酒盅,冲着钱襄回举一下,再深深的咪了一口,是金华大白,这酒醇厚绵长,长久没有尝过了,刘衡回味了好一会儿,然后放下酒盅冲着钱襄道:“大人怎么看?”
刘衡说着,眼神眺望河中大船。
钱襄就挑了挑眉,刘衡这是要考考他的眼光,这些文人就喜欢弄这一套,于是哈哈一笑:“孟成这一手笔,不简单的!白面狐于飞昨晚布的局看似私人情绪,但牵动的是崔青娥同孟成两派之争,于崔家寨来说是兄弟阋墙,这是崔家寨内部的事情,因此处置于飞的应该是崔家寨的执法堂,如此孟成要替白面狐于飞出面受罚,那应该去执法堂领罚呀。”
钱襄说着顿一下,又有些嘲讽的笑:“执法堂在哪里?当然是在五湖胥江口崔家寨呀。那他孟成跑这里来干什么?还这么高调?是要让人看戏吗?而且孟成的行为看似要在要崔青娥面前请罪,实则避开执法堂,却是把事情定性在他同崔青娥以及吴薄言的三方感情上,那崔青娥是让他受罚好?还是不让他受罚好?让他受罚,崔青娥婚事一事,只怕很多寨中兄弟是支持孟成的,在崔家寨一些人眼里,孟成本来就是吃亏的一方,如今还要再为这事受罚,寨中一些兄弟会有看法,那些人只怕崔青娥以后就使唤不动了,那么崔家寨的分裂也就在早晚了,而崔青娥若是效仿负荆请罪的故事跟孟成一笑抿恩仇,或许会成为笑谈,可孟成现在这一招气势上已经稳稳压住了崔青娥,这个一笑抿恩仇大体要为孟成的威望做嫁衣了,更何况,孟成这回事情若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崔青娥就是赏罚不明,那就犯了大忌了,崔青娥这个寨主以后凭什么服人?所以,崔青娥现在只怕是左右为难,够她喝一壶的。”
钱襄说着,又神态闲闲的盯着刘衡反问:“先生又怎么看?”
刘衡拱拱手,然后缓缓道:“我倒觉得,孟成聪明反被聪明误,五湖是强者为尊,那不如划下道来,直接比试,输了给对方卖命,赢了听我的,这是五湖的规矩,孟成的算计有点多,这世间的事,越简单越好,越简单破绽就越少,越复杂破绽就越多,破绽越多就越容易被攻破。”
刘衡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同时点出了孟成的缺点。
“哦,那先生是认为,崔青娥能应付?”钱襄有些置疑,设身处地,便是他是崔青娥,也实在不好应对。
“我不是崔青娥,自不晓得她要如何应付,我说的是常理。至于崔青娥能不能应付……大人有兴趣,不如继续往下看。”刘衡抬抬手说。
钱襄哈哈大笑:“自然要看,这五湖有趣的很。”
钱襄要看,吴县的看客更要看,不仅要看崔青娥的应对,还想看看吴家厚生的反应。
想着吴家厚生的时候,有心人都不由的朝吴宅的二楼望去。
二楼窗户是开的,窗前有青年男子凝神静坐,手握枯笔,点画之间,似乎自成气侯。
而此时南码头崔氏货栈内的那栋小楼,三层的小楼,在这一片不高不矮,徽派的飞檐,飞檐下有灯笼,每个灯笼都写有一个崔字,王右军的字体,清丽隽秀,映着周围的月台和游廊影影绰绰,其间有窈窕的身影在走动,却也久久没有回音。
众人疑惑,崔青娥竟然不闻不问,然后细一想,这应对倒算得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既然不管怎么应对都要落入下层,那不如不应,以不变应万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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