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在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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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啤酒里浸泡得熏醉的梦想沥干，躲在四下无人的夜里看那些寄生风中轻盈又自在的云。

北纬东经年的卡塔尔首都多哈在罗塞尔国际赛道上举行了世界摩托车锦标赛赛历中唯一一场在太阳落山后进行的比赛，热带沙漠气候在三月中稍显腼腆和煦，从波斯湾海面吹来的风让夜晚的空气变得有些潮湿，瓦其夫传统集市的酒吧需要提前预定才有资格占领一席之地，虽然酒类寥寥还只提供清真菜和无麸质美食，但也不影响人们讨论摩托车和冠军的热情。

误打误撞的正义感在酒精的刺激下变得更加肆无忌惮，陈貊像只不受控制的凶猛幼兽，为了一个陌生的乡音在这里制造了一场不计后果的混乱。

凌晨两点，宋牧从集市酒吧里生拉硬拽地抢出了这个为自己出头的漂亮小孩。衣衫糟乱得一塌糊涂，连衬衣的扣子都被扯掉了两粒，情况看起来实在狼狈。但比起在推搡中见了皮外伤地其他人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

见对方人多势众情况越发不可收拾，宋牧拉着陈貊不敢撒手，酒精仿佛变成了身体的加速燃料，迫使他们在这个中东旧城的童话迷宫中飞速地穿街过巷。仿佛一千零一夜里勇敢的阿里巴巴，最终机智的逃过了四十大盗的追杀。

夏天在快速的奔跑中提前到来，打翻在衣襟的酒渍将轻薄的棉质衣料濡湿，麦芽发酵的香气混在带着海水咸腥的空气中。浑圆的月亮高悬于顶，往人间倾倒了一抔清凉月光。

困宥在昏暗陌生的长街窄巷中，陈貊先前喝了好些酒又被宋牧拽着不歇气的莽跑一阵，气儿喘不匀连带着整个胸腔都疼。风堵着喉咙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扯了扯自己被宋牧拽着手腕的那只胳膊，让前边的人接收信号回头看自己将步子慢下来。

宋牧看着陈貊在昏暗的灯影下煞白的一张小脸，喘得说不上话只能比划着摆摆手又指了指身后，示意后面已经没有人追上来了，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差点连带着自己也扯了个趔趄。

“不能，不能再跑了，我这一肚子酒都快晃出来了。”陈貊直接坐到了冰凉的地板上，总算匀过一口气。

宋牧将目光放到了远处，确认那些人没有再追上来也松了口气，顺势坐到了陈貊身旁不远处低矮的石阶上，就着月色打量着眼前人。年轻男孩英挺的眉宇处已露锋芒，凤眼沉星如添墨，眼尾上挑自是有股子少年风流的恣意浪荡。

“诶，我好歹救了你，连句谢谢也不说？”陈貊从小就不喜欢被审视的感觉，即使宋牧的目光里丝毫没有攻击的意图，还是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刚刚要是没有我拉着你，那酒瓶子早给你开瓢了。”宋牧被质问得发了笑，顺手扯了陈貊的胳膊，借着昏暗不明的月色替人检查伤势，“你这小孩脾气也太大了，几句话不对付就上手，也不看看对面有多少人。”

“切，我也有人，我朋友在里头包厢呢，要不是你拉着我跑了，今天我肯定能揍得那帮脑满肠肥的孙子满地找牙。”陈貊愤愤地要收回自己的胳膊，却发现宋牧的力气更大，自己犟不过只能任对方摆布，不服气地抬了下巴高声道，“别拽我，小爷我好着呢。”

“没受伤就好，下次别这么冲动了，小屁孩，人不大脾气还不小。”宋牧将他两只胳膊都看了看，分明记得混乱之中陈貊用胳膊挡了一记直劈面门的啤酒瓶，那声闷响听得他酒醒了大半，脑袋一热直接出拳打到好事者鼻梁上，开启了酒吧里那场混战。

“你有完没完？”陈貊的怒火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被触发，沉着眼瞪人时有种骇人的暴戾之势，像只被惹毛了的幼兽，露出尖锐的獠牙和利爪。

“你是河豚吗，这么爱生气。”宋牧觉得好笑又无奈，偏就是怕不起来，许是先前被猛灌的酒起到了壮胆作用，面对这个陌生英勇的暴躁小孩脾气却难得柔软了下来，“好了，别气别气，我不逗你了。其实挺谢谢你今晚见义勇为仗义相助的。”

成年人总是有许多顾虑，宋牧只是个初出茅庐根基不稳的小律师，前途和钱途都在人手上，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愿意撕破脸面。

“屁的见义勇为，小爷今儿喝多了，是见色起意才英雄救美的。”陈貊瘪瘪嘴，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模样，但眼中敌意分明退了，说到‘英雄救美’的时候还挑衅似的冲宋牧挑了挑眉，“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人这么憨啊，那可是十杯高度烈酒，你都喝了是准备今儿去试试多哈的高级ICU吗？”

陈貊皱着眉很严肃的提问，他有些想不通第一杯就被辣得直咳的宋牧为什么要折腾自己，他一个路过看热闹的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次的被代理人，在卡塔尔很有影响力。我之所以愿意来做这个棘手的案子也是冲着为以后铺路。你先前瞧见的那些，都是我得同事，那个让我喝酒的胖子，算是我半个师父，我每个案子能拿多少，都得他说了算。先前我们说好，我喝几杯就能拿几成。”

“靠，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鸟。”陈貊不太会安慰人，他只是看到宋牧在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那种苦笑很无奈，漂亮的脸上被蒙了一层晦暗夜色，看着有种形容不出地难受。“那，那现在，他是不是一毛钱都不会给你了？那个，你损失了多少，说个数，我赔你。”

宋牧抬起头一直看着月亮，压根儿不关心陈貊的内疚正在折磨主人难得一见的良知。

“其实，第三杯的时候我就想把酒泼他脸上了，被你抢在了前头，有点遗憾。”宋牧自嘲地笑了笑，音色也因为疲惫显得有些暗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