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祭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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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这边没错吧？”与齐恩等人一起绕过来的普志道长揪住一个道士问道。

“没错没错，我看着他走下来的，手里还拿着铃铛和茅草呢。”

“茅草？”

“那不是茅草是菖蒲叶”，华守江说道，“上面依附着亡魂。菖蒲是有毒性的，吃了之后会令人产生幻觉，加之生长于水边，叶片形状像一叶扁舟，所以古人以它为载体渡鬼，就像是阴间的竹筏，将亡魂引到它上面才能在阳世活动。起类似作用的还有打伞，遮挡阳气避免对亡魂产生侵扰。”

齐恩问道：“那么童子在哪呢？”

“魌头！戴着魌头的方相氏便是童子。过阴师在仪式一开始先将童子请进茧房，方相氏跳起巫舞之后，童子便附身于魌头，与方相氏融为一体，这就是为什么那个魌头必须是黄金四目的原因，因为法师与神灵各有一对眼睛。而亡魂呢，因为每次从阴间招来的都不同，所以才得有专门的寄处。”

“哦，那么过阴师刚才抖几下就代表鬼来了。”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过阴师要坐在北面的原因。”

华守江显然认为这是个理所应当的事，但齐恩却完全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何因果关系，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个清楚：“呃……他为什么要坐在北面呢？”

“因为幽冥之地在北方啊，你难道不知道？”

楚科洋和齐恩同时摇了摇头：“不对吧，鬼魂不都在阴曹地府吗？”

“阴曹地府是道教发展出的概念，其历史远远晚于巫术时代。在那个时候，古人认为亡魂居住于北极之地，地望在昆仑山，所以昆仑山即鬼魂的大本营。”

“昆仑山？是新疆那座？那不是在西北方向吗。”

“没错。可是在远古，由于古人地理概念不发达，北与西北指的是同一个方位，这你知道吗……不知道吧。其实阴间——也就是幽冥之地，最早是指昆仑山，统治者是拥有不死之药的西王母。后来由于人死后都埋在地下，才形成了所谓的黄泉。因为天地玄黄，古人认为地下都是黄的，挖井能挖出泉水，所以将地下极深之地称为黄泉，鬼魂都去了那里。当时的黄泉地点在泰山和梁父山下面，由泰山府君执掌。道教继承了这种观念，又演化出阴曹地府、阎罗殿等，统归北阴酆都大帝掌管。再后来佛教又在道教基础上进一步加工，整理成地狱体系，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十八层地狱。而昆仑山这个最早的阴间，却逐渐被人淡忘，但在佛教里，它摇身一变，成了西方极乐世界，也算修成正果。”

“西方极乐世界是昆仑山？那西王母变成什么了。”

“小兄弟，刚才我讲的是文化层面的演变，佛教徒当然不承认昆仑山的地位，但受它潜移默化影响是毫无问题的。我再强调一下我的观点，无论是术、概念还是思想，巫道儒释互相借鉴影响

才有了现在的宗教。”华守江一本正经说道。

“好吧”，碰上这么一位能言善辩之士，齐恩只能甘拜下风。甭管他说的对不对，至少逻辑上环环相扣，能讲得通，再问下去只能继续被他鄙视。于是齐恩打算将注意力收回到仪式上来：“那么过阴师——”

“嘘……”

华守江示意他安静，一指幔帐：“回魂开始了。”

幔帐内，传来含含糊糊的咒祝声，如同梦呓。除此以外，全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发生点什么。接下来的是——

是火！

轰地一下，一团火球突然从幔帐后蹿出，躺着的影子立刻变得支离破碎。因气焰之大，幔帐也不停哗哗扇动，仿佛有人不停晃动铁杆。火球接二连三蹿起，带着一股浓重的硫磺味扑向天空，人们感到一阵热浪袭来，不由得倒退了几步。整个广场上，又开始弥漫那种古怪的气味……

这样的情况大概持续了一分多钟，又或者更久？齐恩已不记得时间长短，只是看着一个又一个火球从幔帐后飞到空中，然后逐渐变小，最后化作一阵灰黑的升腾而起的烟雾。哪怕夜色极力掩盖，也能瞧得一清二楚。之后，迎来的是更深沉的死寂，笼罩在法阵上空。咒祝声又从角落里钻出来，钻进每个人的耳朵。嗡嗡嗡……这声音仿佛要牵动起那具尸体，令他倏然从灵床上一跃而起，手舞足蹈给众人看。但——

什么

都没有发生。

良久之后，咒祝消失了，空中重现跳动的火球，像是刚才那一幕再次上演。不过当法阵内再次恢复平静之后，咒祝声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轻轻的脚步声，还有一些依稀的哗哗如流水的声音。听这动静，方相氏应该是回法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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